夜已经深了。</p>

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老宅。</p>

洛伦沿着老旧的木质楼梯一路往上，来到顶楼，出了楼梯口左转，在第二间卧室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瞄了一眼门牌。</p>

上面钉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牌子，手艺粗糙，钉牌子的人大概不满意，反复修正了几次，下面的油漆有深深的划痕，木牌周围镌刻着精致花纹，手写的字母很工整：</p>

「未经本人明示允许</p>

禁止入内</p>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p>

洛伦收回目光，抬手轻敲，等待几秒钟后推门而入。</p>

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朴陈旧的卧室，斯莱特林学院银绿交织的主色调覆盖了床铺、墙壁和窗户。布莱克家族饰章和「永远纯粹」的格言精心镌刻在床头，床边堆积着许多泛黄的简报，粘成不规整的拼贴画，落满灰尘，看不清什么具体是什么图像。</p>

床铺经过简单清洁，显得明亮许多，雷古勒斯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已经换了一套整洁的礼服，只是长期浸水泡得浮肿的皮肤失去弹性，肌肉的形状仿佛是黏土捏成，面容古怪，毫无弹性。</p>

房间里还有三个活人。</p>

“你总算过来了，洛伦，我以为……我以为……”</p>

小天狼星嘴唇喏动，没有说出后半句，神色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快来看看这该死的阴尸诅咒吧，它始终控制着雷古勒斯的躯体，让他死都不得安宁！”</p>

他曾经是个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懂得如何对付阴尸，但并不擅长「治愈」他们，在应对诅咒时显得有些无力。</p>

洛伦仿佛没听到他的前半句，表情淡定地问道：“韦斯莱夫人在楼梯口遇上一只博格特，所以耽误了一会儿，情况怎么样？”</p>

“不太好，必须用束缚咒才能让他安分下来……”</p>

曾经在古灵阁担任解咒员的比尔半蹲在窗边，手里捏着的魔杖放出淡淡的银光，那纯净的光辉落在阴尸苍白浮肿的手臂上，发出「嘶嘶」的轻微响声，激起几缕腐臭难闻的水汽，那条手臂如同泄气的皮球，干瘪了一些。</p>

“【旋风扫净】”</p>

比尔将难闻的水汽扫出窗外，收敛杖尖的光辉，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小天狼星，诅咒已经浸透了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就连骨髓里都流淌着恶毒的魔力，我没办法在不损坏躯体的情况下剥离诅咒。”</p>

依靠在床柱上的卢平看了眼小天狼星，那张已经不再年轻却还算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沉痛与疲惫，这是在读书时候完全看不到的表情，轻声说道：“去年纽约布鲁克林发生阴尸暴动以后，美国魔法国会曾经组织过相关研究，独角兽的血液对阴尸诅咒有一定净化作用，但很微弱，那些阴尸的诅咒只流淌在血液里……”</p>

卢平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劝道：“火化吧，小天狼星，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如果他能在亡者世界得知这件事，也会同意的。”</p>

“……”</p>

小天狼星嘴唇颤动几下，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洛伦。</p>

来的路上，洛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看见床上死状凄惨的尸体，默默叹了口气，还是上前几步，查看起阴尸的状况。</p>

按在苍白浮肿的手臂内侧，泡发的肌肉顿时凹陷下去，过了很久也不恢复形状，毫无弹性。从湖里捞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阴尸的肢体还是阴冷刺骨，比室温低得多。</p>

魔杖抵在阴尸胸口，一股温暖的魔力透过皮肤阻隔，他体内已经没有血液了，只剩下充满诅咒的湖水，魔力落进停滞了几十年的心脏，想要通过血管向全身漫延，却很快被充满不祥的气息冲散。</p>

比尔看得眼前一亮，这种利用血液循环解决诅咒的思路很有启发性，如果跟以往学过的解咒办法结合起来，应该会省力很多。</p>

洛伦收起魔杖，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p>

小天狼星眼神一黯，低下脑袋看着那张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面孔，嗓音艰涩：“我知道了。”</p>

“……”</p>

窗外，斜挂在树梢的镰刀月亮只有一道细细的尾巴，清冷黯淡，好在夏末的夜空清朗，没有云层遮蔽，还能看出淡淡的银白光辉。狮子座星系的最中央，轩辕十四静静绽放着蓝白光华，那是象征着悲悯仁慈的星辰。</p>

……</p>

没有昏暗摇曳的烛光，没有沉郁的音乐，同样没有白百合和玫瑰之类的花卉，作为布莱克家的次子，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的葬礼没有任何声势，甚至算得上悄无声息。</p>

没有宾客，一個食死徒的葬礼不方便邀请凤凰社的成员，为了对抗伏地魔而死的反叛者，同样不适合邀请他的老朋友们……除了这座屋子里暂住的一干人等，别的谁也没收到消息。</p>

老宅的门厅里，两排蜡烛静静飘浮在半空，闪烁不定的灯光照着过道，长期合拢的深色帘子此刻却被打开了，里面那位刻薄泼辣的老妇人难得的没有叫嚣，没有唾骂，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默默站在画框中央，表情恍惚地看着不远处的骨灰盒。</p>

老得不成样子的家养小精灵缩在帘子后面，手里紧紧攥住一只小巧的挂坠盒，眼泪不停从硕大的眼珠里滚落出来，浸湿了帷帘。</p>

邓布利多站在主位台桌后面，庄重的声音在宅子里回荡：</p>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一位优秀的年轻人，他的礼貌与温柔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承担起他对家族的责任，他爱他的哥哥，他的家人们……他曾经做出过错误的选择，却又很快发现错误，甘愿献出生命弥补过错……</p>

“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纪，牺牲默默无闻，长眠于湖底，他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什么是勇敢，他对弱者怀有怜悯，他的智慧玩弄了最强大的黑巫师，他的心底拥有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p>

洛伦和赫敏肩并肩站在角落里，耳边是哈利和罗恩议论幽灵的事情。</p>

老实说，他们并不熟悉那位名叫雷古勒斯的死者，一开始甚至以为他是食死徒当中的一员，因为那位歇斯底里堪比嚎哭女妖的布莱克夫人的肖像画，他们甚至对雷古勒斯有些淡淡的恶感。得知他为了反抗伏地魔而死后，微弱的恶感变成了敬意，但并没有什么悲痛。</p>

“你说，雷古勒斯明明完成了那么伟大的壮举，他为什么不变成幽灵留下来呢？”罗恩看着小小的骨灰盒子，有些疑惑地问道，“克利切没办法完成他的嘱托，如果不是洛伦和赫敏，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克利切已经很老了，万一要是……挂坠盒说不定就遗失了，他的牺牲就白费了吗？”</p>

“或许是成为幽灵需要某种仪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