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砲呢?快把旋风砲拖上来!”
杨沃衍大声喊着,飞起一脚,把一个从身边跑过的半桩小子踢得踉跄:“你在这里做甚?快下城去,通报咱们小公爷!”
那半桩小子连滚带爬,沿着木头扶梯下了城墙。城墙内侧几条汉子跑向扶梯方向,试图登城助战,又被杨沃衍劈头盖脸一顿大嚷:“盾牌!盾牌呢!不带盾牌,上来找死吗?”
杨沃衍不是军人出身,但几年前好歹和族人一起据守过山沟的,懂得点战场厮杀的基本道理。否则也不会被提拔起来了。
随着他的吼叫,那几条汉子各自举了木盾木排上来,有人力气大些,还带了多余的几件以供替换。
杨沃衍再回头看坞堡外头,只见天空渐渐透出蓝色,天光下有碧绿的草原,有新铺下黄褐色的沙尘灰土,也有黑色和灰色的,不断涌动向前的蒙古人。
“至少五个千户……后头还有五个,,这些蒙古人都出营了!他们这是发什么疯?”
杨沃衍的骂声很快就被蒙古骑兵涌动的蹄声压过。
蒙古人逼近了,战马飞驰,骑士狂吼,大量的骑兵开始在乌沙堡前头兜转方向奔驰。如果从高空往下看,就仿佛草原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就是乌沙堡和周围的一片丘陵坡地。
万马奔腾的力量引得地面微微颤动,就连身处丘陵坡地掩护下的畜群,都开始紧张,牛羊不安地嘶鸣,特别暴躁的公羊甚至开始低头撞击栅栏。z
再过片刻,蒙古人开始射击。
弓弦拉开弹动的声音响成一片,然后被箭簇划过空气的凄厉之声压过。蒙古骑兵们并不急着进攻,他们在寨墙外数十步掠过,不断地放箭。
铁制的箭簇、磨制的骨头和石头箭簇像是暴风骤雨一样扫过墙头。打在石头的墙基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迸开星星点点的火光和碎石,打在这些日子修起的木栅上,立刻笃笃作响,仿佛木栅上骤然生出了密集的枯草。
城墙上的守军,战斗经验丰富的很少,他们毕竟只是工匠和奴隶而已,顿时被箭雨射得抬不起头。
有个年轻人稍微疏忽了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把脑袋藏在木牌后头,却不防露出了后背。立刻便有箭矢扎进他的后背,瞬间穿透了皮肉和骨骼,直抵脏腑。
中箭的年轻人惨叫一声,手脚立刻就没了力气,整个人倒地抽搐。还没抽搐几下,又有多支箭矢凌空而落,噗噗地射中了他的躯体,使鲜血狂涌出来。
这年轻人投奔乌沙堡的时候,带了个弟弟同行。那少年人此时也在城墙上,躲在一处凹角。眼看兄长被射死,他连声怒吼,挣扎着要去把尸体拖到避箭的地方,每次起身,都被同伴用力扯回来。
“别慌!住嘴!别叫了!”杨沃衍喊了两声,忽听后头梯子嘎吱作响,有人顶着箭雨上来。
“旋风砲到了吗?快搬到东面那个墩台去!”
他一边发令,一边回头,却发现搬运旋风砲的同伴们还在下头。这会儿,是吕枢在几人举盾掩护之下,登梯上城来了。
箭矢交加的时候,吕枢这样的贵人忽然到此,不是添乱么?如果是卢五四或者阿多在这里,还能接替指挥,吕枢来了能做什么?他是大周皇帝的小舅子,便是派一百个人护着他,也不嫌多!
杨沃衍干笑两声,问道:“小公爷,你来做什么?”
劈劈啪啪的箭矢落地声响之下,吕枢弯着腰,顶着头上掩护的盾牌,小步趋到寨墙边。他微笑着对杨沃衍道:“是时候了,我来看看。”
“啊,小公爷,你来看什么?”
吕枢拍了拍脚下的寨墙夯土:“这片地方,小时候我常来,我的爹、娘还有姐夫的爹娘,也来过。这里的视野最好,今天我得让他们都看看。”
杨沃衍完迷糊了:“小公爷,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打仗呢!蒙古人在射箭啊!”
吕枢没多理会他,反而从怀里掏出几个罐子,一一放在木栅边。
每个罐子都被绸缎包裹的很好,像是军队里收殓将士骨殖的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