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天时不好,水灾、旱灾轮番肆虐,居然还有冰雹成灾的,偏偏地方上的乡绅们从海贸上得了许多好处,热衷于买田买地,连阡跨陌以兼并贫民之产。所以沿海各富庶军州里,跑来逃荒乞讨的百姓数量一直在增长。
不过,以宋国的富庶,流民们怎都有口饭吃,船厂主和海上纲首们始终都在到处招人。
史天倪等人从汤井门入城,经海晏门,过虎节门,便看到了福州知州的衙门。
此地是城里最为繁华之所,街上到处都是贵人的轿子和行商的骡马,街面两旁鳞次栉比,都是官店或豪商开设的店铺。有些普通人经过店铺前头,难免被豪奴斜着眼鄙视。
不过,就算是最眼高于顶的人物,也不敢靠近史天倪等人。他们的衣袍底下,分明都带着武器,行人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他们的杀气腾腾,纷纷加快脚步,不敢在他们身旁停留,附近的官店甚至有慌忙上门板的。
再过片刻,知州衙门里有衙役冲了出来,在喝骂和叫嚣声中挥舞着杆棒,像是要把史天倪等人驱散。但他们奔到近处,立刻感觉到数十人漠然眼光的压力。
这种眼光几乎不带着警惕或恼怒之类情绪的波动,而只是单纯地没把这些衙役放在眼里,仿佛他们都是将死的猪狗。
衙役们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在最前的人紧急刹住脚步,随即被后面的人撞倒。他们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丢掉了手里了杆棒,起身以后,有人跑回了衙门里,有人干脆就往街边小巷猛钻,一溜烟地看不见了。
史天倪看看自己的装束,再看看身后的同伴,确认大家都作本地富商打扮,衣服还都是本地人郑广出面买的。郑广是读书人出身,大家现在都唤他一声郑夫子,知道他办事定不至于有失。
史天倪笑了笑,估摸着,还是因为搏杀数月,凶厉气势一时压不下去。
好在很快就能见到这趟南下的阶段性成果,大家都可以稍微舒缓一阵情绪了。就在今日,策动海寇的幕后黑手要死在这座官衙里。
「这不是福州知州的衙门么?」
史天祥抬眼看看高大的正门,再看看正门后头的鼓角楼和两排班戟:「听说这福州知州胡榘,是南朝丞相的亲信啊。难道我们忙活了半天,竟是因为他身边的人有问题?」
史天倪把腰刀抽出来半截,又收回去:「不止他身边的人有问题。暗中煽动海寇,向咱们的商船下手,导致巨大损失的,就是胡榘本人。」
福州知州衙门的正门后头是仪门,仪门后头是正厅,正厅后头是偏厅,再穿过偏厅,才是知州日常起居的黄堂。
这些建筑的规格,都超过了正常的州衙,沿袭了唐时大都督府的几分气派。而坐在黄堂上的胡榘脸色苍白,往日里在临安为当朝丞相门下走狗的猛烈气派,一点也看不到了。
与他面对面坐着的宣缯痛心疾首:「仲方,为什么是你?你发的什么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