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贾似道走了史宽之和宣缯的门路,投到史弥远门下以后,起初和杨友一起,负责筹备淮北新军。不久后他的父亲贾涉从天台老家来到临安,四处奔走以求起复,没过多久,也投到了史相门下。
按说父子两人同为史相公奔走,堪称假话,但这父子两人的关系,却有些古怪。他们在外竭力掩饰,偶尔还摆出特别父慈子孝的姿态,但那种骨子里的冷澹,却瞒不过有心人。
右丞相府主管文字李知孝专门为此查探过,才知道贾涉是个死命捞钱的性子,贾似道却是个花钱如流水的纨绔。
他比贾涉早三个月到临安,就在三个月里吃喝嫖赌,逛遍了临安城内外的销金窟,狠狠花完了他老子苦心积攒的上万贯钱财。这事情把他后继到达的亲爹气到发昏章第十一,从此得了个时不时鼻腔溢血的毛病,找了许多名医诊治,都不见好。
因为有这个心结在,父子两人哪怕都为史相效力,却彼此生分,很少照面。
这就让史相本人和宣缯等人格外放心了。
毕竟贾涉马上就要出任真州通判,然后以此为阶,再擢为淮东提刑,代表史相兼管江北的财政和民政。这时候贾似道又领了新军的职司,父子两人手里的权力就大了点。正要父子不合才好,才少了职权平衡上的工夫。
而贾似道又很聪明,感觉这上头恐遭人忌,不久就辞了军务,转而开始忙活上海行的生意。
定海行的事情,是贾涉提议的,也是贾涉出面去和北面定海军谈成的,但后继的具体事情落到贾似道手里以后,进展比他爹在的时候更快。
这年轻人和他的亲爹一般无二,都是做生意捞钱的好手。他顶着史相公的名头,很短时间里就把淮东淮西、江南两浙跑了个遍,帮着宣缯等人整合自家名下零零散散的商船、商号,然后又将之并入到北面定海军搭建到一半的商行框架里。
如今上海行开始运营,这艘从临安出发的船只,压根不是直接去往高丽的,而将从大宋的临安,抵达大金中都路的天津府,再转到高丽礼成港,折返大宋。这种三角贸易,是去年下半年被发掘出来的,本为大金国定海军的下属船队所专享。
现在既然有“上海行”这个名头,大宋的船队也能参与其中了。
史相的身份终究太高了,身边的人未必件件事情都如实禀报。他对海上贸易的利润,对大金国定海军在海上所获的利益有所了解,却远非全面了解,所以才将此当作一块小小的肥肉,赏赐给了手下宣缯、薛极等亲信。
但随着商行启动的临近,贾似道为此专门出了一整套的账簿。这账簿才让宣缯等人知道,如果大宋的官僚们稍稍打通边境贸易渠道,会获得多少好处!
这哪里是小块肥肉?分明是整头的肥牛,整口的大猪!
如果操作妥当了,这上头每年就能有数十万贯、上百万贯。与之相比,淮南铸的那点铜钱算什么?这周国公郭宁不是穷鬼,分明是个财神!
这么多的好处,史相门下如果不拿着,难道轻易让给旁人吗?我等皇宋大员从开国之初就知道一个道理:好官亦不过多得钱耳!
原本精力摆在史宽之身边,着重盯着淮南新军的宣缯立刻就改弦易辙,开始关注上海行的运营。
没过多久,薛极也跳着脚参与进来,再接着是李知孝、梁成大、赵汝述等人,但凡得到史相允许参与此事的人,没有拒绝的。
而他们一边忙着为商行保驾护航,一边又很有默契地瞒过了史相公许多细节,甚至还踢开了最初负责这事儿的贾涉,把担子一桩桩压到了贾似道的身上。
到了上个月,因为西南信风将至,往北的大量商船都要启程,史相忽然想到了两家之间还有商业合作,准备委派一个特使私下去往北地,与周国公郭宁见个面。
周国公方面先前派到大宋的使者,最近才得以半公开活动,通常停留在庆元府。此人是个名叫周客山的登州商贾,没有大金的官身。
史相公如果要遣人回访,按说也该找个商人。但丞相门下的亲信们人人都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委于旁人,我等受丞相厚恩,愿意赴汤蹈火以报。
好几人争执许久,到底还是宣缯抢到了这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