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狗还没回话,那男子又开口道“再说了,这秦国又不是你家院子,那打仗的事情也轮不到咋们,更何况,昨天秋酸子不是说了吗,是让咋们随时准备搬家逃,又不是让咋们去充军。”
杨大狗闻言,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道“桂子,那你想离开这石头村吗?”
小名叫桂子的男子闻言,眼中露出复杂情绪,“唉,不想又能怎样,连大名鼎鼎的铁血军都顶不住了,咋们这些小老百姓,普通农民又能干些啥子?”
杨大狗闻言,将手中锤子扔到一边,拿起弯刀走到一边的磨刀石旁,准备磨刀。
“咋们虽然是农民,但咋们也是秦国人,这村子更是咋们生活了多年的家,不管是为家也好,还是为国。现在敌人来犯,咋们身为秦国的男人,就要去当兵,要去打仗,还要打胜仗!”
他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但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这一番话,也许是自己这辈子说的最有道理的话了。
那桂子闻言,低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打算继续劝说杨大狗,却忽然见到门口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走了进来。
桂子立即住了嘴,老实上去笑着道“爹,你咋来了?”
“你们吵吵的声音这么大,我难道还能睡得着?”
老头说道,桂子闻言,有些紧张,忙不迭给杨大狗使眼色。
他知道,他这爹也是当过兵的人,还做到了小校,可是这村子里最有威望的几个人之一。
老人看了眼桂子,没有说什么,眼中却有失望。
他昨日也听说了战报上的消息,自然知道如今可是国家危难之时。
昨日半天他都在注意自己的儿子,心中很矛盾。他想要让他去当兵,去为国效力,却又不想让他去,因为这时候当兵,那是很可能要上战场的。
上了战场,那就有可能要丢命。
身为父亲,他不想让自己儿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可身为一名退伍老兵,他又想要让儿子继承自己的意愿。
人都是矛盾的,这话不假。
……
“唉!”
一声叹息,老人看向了杨大狗,大狗知道这名老人是老兵,对其很尊敬。
“要去当兵,就去吧,老头子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杨大狗看着老人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他知道,如果这次发来的不是战报,而是征军的告示,眼前这名老人搞不好还真要扛起锄头应征。
“是!”
杨大狗身子站的笔直,站了个军姿,声音铿锵有力。
旁边的桂子似是被杨大狗这一声给吓到了,站在那儿看着杨大狗的身影,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渺小。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心情,让他心中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老人看着杨大狗,扭头看向一边发呆的桂子,开口道“赶紧回去让小芹把那只腊猪腿给煮了,等会儿给大狗带上。”
杨大狗闻言,连连摆手,“这哪行……”
老头双眼一瞪,声音严肃“你要当我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就别推辞!”
杨大狗见此,只能老实答应了下来。
……
日头不断升高,直到中午时分,石头村口,一村子的人都围在这儿,为杨大狗送行。
“大狗啊,要不你再想想,那打仗可是很危险的啊,搞不好要丢命的啊。”
“是啊,大狗,不要为了逞一时威风,就做出傻事啊。”
许多人纷纷开口,都是劝阻的言语。
说到底都是乡里人,性格很淳朴,虽然说的话听来可能有些自私,但都是真心的为杨大狗着想。
“行了!都住口!”
桂子他爹忽然开口,看着那些开口劝说杨大狗的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男子,非常气愤,双目圆瞪,下巴的胡子都被他吹得上下摆动。
“你们自己撒泡尿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样子!一个个的也配称作秦国的男儿?如今蛮子都打到门上来了,你们还尽想着逃!国要是破了,你们还能逃到哪儿去?铁血军,那里面的将士跟你们一样,都是秦国人,都是有家有妻子儿女的男人!他们怕了吗?他们为什么能够在齐国大军压迫下坚持这么多个月?难道没有人死吗?当然有!但他们逃了吗?”
老人胸口起伏,拄着的拐杖抬起来指着自己的儿子,这一刻他非常恨铁不成钢。
“你们不要忘了,咋们能够在这石头村安逸的生活这么多年,可都是铁血城的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如果没有他们,这时候齐国大军早闯进来烧杀抢掠了!跑?你们跑的过马吗?你们逃的过那些修行者的手掌心吗?亏你们都还长了个家伙,老子都替你们感到羞愧!”
场间寂静一片,男的都被说的低下了头。
老人回头看向杨大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记住,仗打赢了,第一个回来告诉咋们!”
杨大狗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感动,眼眶都湿润了。
“是!”
“走吧。”
杨大狗又看了眼村民,将草叉扛在肩头,上面的一个大猪腿摇摇晃晃,紧了紧腰间的弯刀,转身大踏步离开了村子。
……
……
对英雄的定义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但在老人眼中,所谓的英雄,就是在所有人都慌张的逃避危难之时,那个在人流之中孤独的逆行,不怕危险,迎难而上的人,就是真正的英雄;是在别人都选择安逸与平静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挑起痛苦与责任;是明知可能会死,却依然为了心底的某个信念,为了守护某些东西,义无反顾的投身刀枪战火的身影。
他们是孤独的,却也是伟大的。
不……他们不是孤独的,因为他们背后站着很多理解他们,支持他们,尊敬他们的人。
……
……
离开村子后,杨大狗径直朝着铁血城而去。在路上,他又遇到了几名男子,他们都是去从军的。
有的来自石头村不远处的村子,也有的来自其他地方。
虽然各自来自不同地方,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目标一致,都是朝着铁血城,朝着那座守在秦国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身前的雄城铁甲而去。
有了伴,话也多了起来。
穿过山林低洼,在五六日之后,他们终于到了铁血城。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这一队自农民中走出来的将士,在战场上杀了很多敌人。
不止是他们,还有很多来自农民层面的人,陆陆续续进了军队。包括老人的儿子桂子,在杨大狗进军后两个月,也来到了军中。
当这场战争平息之后,这一队人死了很多,活下来的人眼看着自己的战友兄弟一个个离去,他们的心中很难受。
这些死去的战士,他们的名字唯有熟知的人记住。除了亲近之人,没有人知道曾经有那么几个人,他们不顾家人村民的反对,投身军旅,可即使名字不被人知晓,但他们的名字以及事迹甚至精神,都被历史永远铭记。
在一些人心中,这些人与曾经史书上写下的大帝也许不同,但却也有些相同。
因为他们都有一个被普通人称呼的共同的名称――英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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