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绩顿时耷拉下来脸,一径将许宛堵在身后,“凭啥不让我进去?”许宛频频点头,“是是是,你得和我在一起。”长随为难地挡住宋绩,许宛唉叹一声,“您行个方便吧。”但听雅间内的赵烁咳嗽一下,长随方将二人一并放入。赵烁无视虎视眈眈的宋绩,特热情地奔向许宛,“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许姑娘,这就是咱俩之间的缘分!”许宛朝赵烁微微行礼,“见过殿下。”“哎,许姑娘跟我客套什么?你从左宅怎么溜出来的?”赵烁引着许宛落座,那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词,早沦为聒噪的背景。“我如今能出来,全靠宋大档头帮忙。”许宛望了眼宋绩,称赞起他的重要性。“他不会告诉左珩?校事厂那帮番子无孔不入。”宋绩心道,番子只盯重要的人物或案件,您这位王爷真没啥价值。之前盯那几天,以为能钓出大鱼,最终只搜出来个两袖清风的王征。“殿下,首先,这件事算您帮我;其次,这件事与旁人无关。”许宛不能让赵烁牵扯太多,他知道得越少越好。赵烁急于在她面前出风头,“我预备买七八个戏子回去,把那俩孩子顺道框进来。”“买这么多?”“我康王府还养不了这几个人?”“殿下会善待余下那些戏子吧?”“许姑娘,我那里定比这戏楼强。”赵烁给许宛斟了盏酒,想与她畅饮一番。许宛亦想借此感谢,刚端起酒盏欲饮尽,宋绩“嗖”地一下抢过去,“咕咚、咕咚”灌入自己喉中。赵烁不悦地瞥了瞥宋绩,“一边儿待着去,你想喝多少都管够。”宋绩佯装没听见,不吱声,不照做。“我喝了酒,回左宅不好掩饰。”许宛了然宋绩用意,赶快打圆场。“我没别的意思,咱不喝了,不喝了哈!”赵烁只是习惯而已,没有强迫许宛的意图。与此同时,赵烁另一长随,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殿下,事情办得不太顺利。”赵烁脸色立马就挂不住了,“饭桶,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明白?”“大戏子们全没问题,唯独那俩孩子,班主不肯卖。说早被左老公公瞧上,准备过段时间净身带回宫里。”长随不敢隐瞒,那班主怎样说,他便怎么学。提起左梵山,赵烁气势瞬间矮了一截。左珩再跋扈,他也敢在正面逞一逞口舌之快。那左梵山是皇帝都给三分脸的老太监,赵烁不宜轻易开罪。“假话,根本不可能。殿下,你来硬的,他们不敢惊动左老公公。”许宛很快判断出来,那些话皆是郑薇在骗班主,为的就是让他帮自己看住那俩孩子。左梵山一把年纪,放着左珩这么好的接班人不去培养,还要俩黄毛小儿做什么?许宛宁愿信左珩有什么变态癖好,也不相信左梵山能做出违背纲常的恶心事来。听许宛一番辨析,赵烁重新打起精神,给长随放出狠话,今日务必带走这些戏子。长随领命,再次去与班主交涉。“你是打算把这俩孩子直接接走,还是让我带回府上看管起来?”“殿下帮我看紧些,过两天我想法子带他们的娘过去。”“我一定帮你养得好好的。”“多谢殿下。”在赵烁拿出王爷名头强势压人的情况下,班主终放走两个孩子。许宛与赵烁约定好碰头时间,也悄然离开德明戏楼。回去路上,宋绩不停地抱怨:“幸好我今儿跟着你,否则让康王灌醉酒,后果不堪设想。”许宛用油纸伞的伞柄敲了下宋绩,“宋大档头,你能不能搞清重点?咱们救下两条人命,你不高兴嘛?”宋绩出戏楼时,不经意间瞧到那俩孩子,瘦瘦小小,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饭的状态。郑薇心肠真黑啊,那袁账房他也算认识,让他在天之灵知道自己孩子遭受这般无妄之灾,都该夜夜来找郑薇索命!“袁媳妇儿这边就算搞定了?”“应该没啥问题。”“朱伍那边我帮你吧。”宋绩自告奋勇,倒让许宛深感意外。前面路口一拐,便能回到左宅坐落的那条街上。不料,他们竟被一个太监拦住去路。不是左珩,亦不是苏春风、冯玄,而是与左珩同为司礼监秉笔的元执。此人较左珩年长几岁,按资历应是他接手校事厂厂公的职务。怎奈他没有左梵山那样一个爹,最终还是败给左珩。他与左珩的梁子就此结下,二人在阉党内部掐得你死我活。“这是宋大档头的相好?何时请咱家喝喜酒呀?”元执声线又尖又高,给人一种生理上的不适感。宋绩欠身抱拳:“见过元公公,这是厂公的……对食娘子,许姑娘。”元执怎么能不知,左珩宅里来了个新宠?也是天假其便,他今日不在宫中当值,恰有人邀他去丰天河的画舫上吃花酒。轿子途经此处,正瞧见宋绩和许宛“出双入对”。他当然得过来,好好奚落奚落他们。“呦呵,是厂公大人的对食,失敬失敬。”元执一双三角吊梢眼,似毒蛇一般窥探许宛。许宛不卑不亢地冲他福了福,不愿与之多言,给宋绩使个眼神,想快些离开。元执怎会轻易放过,紧咬着讽刺:“如今这校事厂姓左,连大档头都得替左宅办私事。”许宛往宋绩身后避去,这一回是真真切切领教了太监讨人嫌的一面。冯玄、苏春风,甚至左珩,至多阴柔一点,眼前这位言语神态,比那个楚楚可怜的柳芊更柔媚。宋绩赔笑不语,脑袋刻意转向别处,环顾街市上的热闹。一个身影忽从不远处掠过,看起来怎么那么像陶麟呢?没听说校事厂在附近办案,他被指派去厂公宅邸了?“以后左家阿猫阿狗的事,宋大档头会不会帮着做呀?”元执持续羞辱,嘴巴一刻都停不下来。“您是要去丰天河上的画舫吧?今儿有漂亮花魁?若元公公力不从心的话,‘那件事’我愿意帮你做。”宋绩忍无可忍,予以反击,将元执气得眼歪口斜。许宛捧腹大笑,腰肢倏地从身后被人揽起,左珩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你还有心情去画舫?昨儿那奏折审的什么玩意儿?乌七八糟的就敢往今上眼前送?”言罢,元执面色惊变,这是捅大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