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月在她嘴里,已经变成了“柳家的”。
纪氏笑了笑,手里做着针线——天气快热了起来,她要亲手给女儿做个小肚兜。
这也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女红了。
“她蜗居一隅,孩子满月本是大事,那边冷冷清清,这面宾客盈门。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气恼了。”
陈嬷嬷幸灾乐祸的,“也是活该,合该叫她尝尝这滋味儿。”
抱着燕皎皎走了两步,陈嬷嬷亲亲燕皎皎脸蛋,“还是我们小姐招人稀罕哪!旁人哪,叫她哭去吧!”
柳心月的确在哭。
不但哭,还哭得格外的有情调。
春夜之中,已经圆了大半的月亮升起,梨花院里树影婆娑。
柳心月一袭白衣立在梨花树下。
此时梨花未开,但老树枝头已经发出新叶。
燕鸿飞走到她身后,看到的就是皎洁的月光下,柳心月孱弱却笔直的背影。
“怎么站在了这里?”面对柳心月,燕鸿飞总有一种不自觉的温柔。
这与他在纪氏面前刻意装出的温柔不同,是发在心底的。
柳心月没有转过身。
过了良久,她才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燕鸿飞没有听清楚,但却听出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忙扳着她的肩膀,让她面朝自己。
果然,柳心月雪白的脸上,早已泪迹斑斑。
“阿月,你怎么了?”
燕鸿飞心疼得不行,想要将她搂紧怀里好生安慰。
柳心月却挣扎了出来,痛苦极了。
“鸿飞,我常想,我执意回到京城,同你在一处。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这是怎么说的?”燕鸿飞急了,抓住柳心月的胳膊,“咱们不是说好了么,要长相厮守啊!”
柳心月流着泪摇头,“可是,事情似乎一直不由我们控制。就在今天,你的夫人又给我送来了几件金玉俗物,说是给晚晚的满月礼。我不知道她这是在羞辱我,还是在可怜我。”
“鸿飞,我想父母了,我想兄长了!”
燕鸿飞心中,柳心月总是自信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何曾有过这样脆弱的时候呢?
看来,让她暂时住进侯府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我进了侯府,便是处处低人一等。不仅仅是我在你娘子跟前矮了一头,就连我们的晚晚,也是侯府下人们取笑的——都在说,这同一天出生的孩子,也分云和泥。侯府千金是天上云高不可攀,晚晚就是地上的泥,随意任人踩踏。”
燕鸿飞怒道:“谁这么大胆!”
“府中每一个人。”柳心月拭去了眼泪,冷笑,“这算什么呢?下人们不过是看着主子行事捧高踩低,我们上门打秋风的,可不要使劲儿踩上两脚才好表忠心呢。”
“我如今也出了月子,外面的房舍你到底找好了没有?”柳心月住了这些天,也不能确定那把火到底是不是纪氏放的。
她不欲继续留下去了。
不管纪氏有没有发觉,留在侯府风险总归是太大,许多手段她都施展不出来。
燕鸿飞一想也是。
“阿月,你再忍耐几日。我手里银子有限,如今又要打点上官,预备着升兵部郎中。待我升迁了,便能主理武备司,那可是油水丰厚的差事。”
柳心月红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