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对岸,那冰雕般的冷杉林里,漆黑的枪口正指着他们,狙击手很安静很有耐心,奈何他们的身影和气罩完全融为一体,在红外线瞄准镜里无法成像。
路明非在气垫船边上靠了差不多十五分钟,零一句话都没说,即便是俄式礼仪也未免酷得让人有点尴尬。
路明非拍拍身上的雪,“我再回去迷瞪一会儿,你也早点睡。”
他搓着耳朵颠颠地往回跑,河对岸的狙击手立刻行动,枪口极其微小地转动,锁定了模糊的人影。
路明非越是远离气垫船,红外成像就越清晰,即使跑动中也不是完全不能射击,只要算好提前量。
“喂!”就在路明非快要跑出气罩的时候,零在他背后说话了。
路明非闻声回头,零夹着烟卷向他走来。
路明非一想自己也是缺根筋,殿下靠那么久一根烟没抽,想来是没带打火机,自己带了却不知道凑上去点根烟,也许点根烟就打破隔阂了呢。
他急忙摸口袋,掏出精巧的电子点烟器,一摁电热丝就亮了起来,还有外壳上克里姆林宫的图案。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个多愚蠢多致命的举动,那个高温的红点在红外瞄准镜里亮得耀眼,完全地暴露了他的位置。
狙击手没有开枪,狙击手仍在默默地观察,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近。
路明非把打火机递上去,零却没把烟头凑过来,她靠得很近,冷冷地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后者被她看得有点发毛。
“浮士德,你要记住,这世上是没有上帝的,能救你的人,是你自己。你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勉强你。”
她的声音极低极秘,仿佛那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诸天鬼神都在试图偷听,而她只说给路明非知道。
在狙击手的瞄准镜里,女孩和男孩面对面站了片刻之后,女孩把头埋在了男孩的胸前,短暂地拥抱然后再度分开。
而事实上,零只是就着路明非胸前的打火机点燃了嘴里的烟卷,那一刻路明非闻到她头发上寒冷的香气,像是忍冬或者桂树。
他有些茫然地给自己也点上了烟,两个人各自低头狠狠地抽烟,各想各的心事,下一秒他们同时重重地咳嗽起来。
他们都忘了自己并不会抽烟,俄式的抽烟礼仪再酷却不是他们能模仿的。
“抽什么烟啊,这里可是加油站!”路明非大声说着把烟卷丢在雪里踩上一只脚,“走走走,回去睡觉!”
零也赶紧丢掉了烟卷,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路明非摸了摸她的头顶。
不是什么温柔的触摸,就像揉一只小猫的脑袋。
“你说的我记住了。”路明非说。
其实他想说的话很多,比如‘原来你心里一直想的是这事儿啊,其实我只是酒后随便乱说而已’,再比如‘我不是想要窥探什么,我只是好奇,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再比如‘谢谢啦小姑娘,谢谢你帮我做的一切,谢谢你陪我跳过的舞’等等。
但他什么都没说,扯着零的胳膊跑回了小卖部。
打火机的红点熄灭了,兰斯洛特没有开枪,他原本有十几秒钟完美的射击机会,但他放弃了。
身边,苏茜在手心里哈了口热气,笑着搓了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