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闻言脸色先是一僵，而后没好气道：“你那个皇兄，从小就胆子小，简直毫无朕的风范，就连你卫王兄，朕都没有怎么样，他倒是对朕畏之如虎，朕只不过是一句气话罢了，他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实在是让朕失望。”</p>

太平公主讪讪一笑，她对于卫王兄李贤，记忆并不是特别的深刻，二人虽然是兄妹，但见面的次数，并不算是很多，但当初宫中的流言，洛君薇都和她说过，当然知道她母亲说的是什么事。</p>

之前李旦让武曌生气，武曌便让李旦禁足，结果李旦一句话都没敢说，真的就一直禁足，实在是过于实诚，连小杖受大杖走的道理都不懂，也怪不得武曌一直对他不满意。</p>

太平公主想到今天李旦拜托她的事情，闹了一阵后开口试探道：“母亲，今日皇兄和女儿说，他深感自己没有成为君王的能力和德行，在大唐皇帝的位置上，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战战兢兢，夜不能眠，辗转反侧，恐怕这样下去，只会对大唐社稷造成不可挽回的危害，乃至于日后无法面对天下人，无法面对列祖列宗，所以他想请母亲，立新帝。”</p>

说完这番话，太平公主就悄悄望着自己母亲的反应，她本来以为母亲会勃然大怒，毕竟这种撂挑子不干的行为，是有些不妥的，这也是李旦为什么不敢自己说，只敢让受宠的太平公主来说，但非常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母亲并没有生气，脸上莫名的神情，让她有些琢磨不透。</p>

倒是她的老师洛君薇问了一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皇帝陛下有这样的认识，已经很不简单，太平觉得如果真的废帝，谁能成为新的皇帝呢？”</p>

武曌也望了过来，两位母亲一起盯着她，太平感觉有些紧张了，踌躇道：“废帝的话，那便是魏王兄显了吧，总不能把蓬莱的卫王兄贤叫回来，那大唐就要动荡了。”</p>

但是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如果真的要李显继位的话，当初她的母亲就不会跳过李显，让李旦继位了，现在又怎么可能走回头路呢，这下她有些懵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的母亲，难道真的准备把卫王兄召回来继位？</p>

武曌盯着太平公主那张脸，太平公主的长相是那种很端庄大气、明艳压人的长相，在相学上，这种长相的人，被称作龙睛凤颈，武曌是越看，越觉得看到了自己当初，她突然笑着问道：“太平，你难道就没想过当皇帝吗？”</p>

我？</p>

没有人能够准确描述出太平公主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p>

她只觉晴空霹雳，无数的烟花在她脑海中炸开，把她炸的脑海一片空白，这是人听到见到完全超乎想象的事情后，所出现的正常反应。</p>

“母亲不要开玩笑了。”</p>

太平公主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抱着武曌的胳膊撒娇。</p>

但武曌却没有说话，太平公主和洛君薇对视，洛君薇温声笑着问道：“太平为什么觉得陛下在开玩笑？”</p>

洛君薇也这么说，太平公主意识到不对劲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很是干涩，就像是没有润滑过的两块铁摩擦，“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呢？”</p>

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呢？</p>

好问题啊！</p>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武曌和洛君薇同时朗声大笑起来，天际突然轰隆隆的响起了几道雷鸣声。</p>

洛君薇带着深深的感慨，“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呢？自古以来的传统，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从来如此。</p>

不是黄帝的苗裔，怎么能够做天子呢？</p>

三代和秦朝，都是上古三皇五帝的后裔，泥腿子怎么能够得到天命呢？在汉高帝建立汉朝时，有人这样问过。</p>

臣子怎么能够反抗君王呢？</p>

在商汤讨伐夏朝的时候，有人这样问过。</p>

君王怎么能够不使用亲人而任用外人呢？</p>

在废除世卿世禄的时候，有人这样问过。</p>

有多少曾经被奉为真理的‘从来如此’，在现在这个时代，变成了笑谈呢？</p>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p>

你看，就连你这个李氏嫡系的公主，都不敢想象女人能做皇帝，这就是一种思想上的束缚，而打破这种束缚，就需要一个女人来当皇帝。</p>

有了这个先例，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会说‘女人怎么能够当皇帝呢’这种话，尤其是开一个好头，以后就会成为标杆。”</p>

洛君薇的一字字一句句，都重重砸在太平公主的心中，她惊恐地发现，她的老师兼婆婆，以及她的母亲，大唐帝国至高的天后陛下，是认真的，她们真的在思索让自己，先帝嫡女，太平公主，成为未来大唐的皇帝，乃至于天子，如果素王认可的话。</p>

“母亲，女儿，我……”</p>

太平公主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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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幼甚美，龙晴凤颈，及长，沉敏多权略，天后以为类己，故于诸子中独爱幸，至相王旦逊位，遂进皇帝，履天子位，开古来未有之世。——《唐书·世宗本纪》</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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