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涟抬头看向墙上的画像,喃喃自语。
……
次日清晨,苏念惜即便睡得不好但是仍旧是一大早便起身给何寒做了一碗面作早膳,何寒吃着碗中的面却如同嚼蜡一般。
一整晚,她都几乎被昨夜心里生出的那个疑问折磨着。
舅父他真的只是将他当做替身吗?
他叫她寒寒,不过是在透过她叫另一个人吗?
苏念惜自然是看出了何寒的不对劲,疑惑问道:“怎么了?可是面不合口味?还是昨晚上没睡好?寒寒……”
“嘭!”的一声,何寒猛然扬手将面前的那碗面给扫落到了地上,她猛然站起身来,目光冷冽面容阴沉地盯着苏念惜,一字一字地咬着牙道:“不要叫我寒寒!”
苏念惜惊的睁大了眼睛,“寒寒,你怎么了?”
“我说了不要这般叫我!”何寒咆哮道,面容开始狰狞。
苏念惜愣愣地站起身来,神色更是震惊,眸底甚至染上了不安,“你……你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便发脾气了?
何寒眼中渗出了水珠,因为愤怒因为惊恐。
“寒……寒儿……”苏念惜改变了称呼,“告诉舅父,你到底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何寒狠狠地吸了好久口气方才压下了心里澎湃不已的情绪,“舅父,我没事……”随后转身便冲出了屋子。
苏念惜愣愣地站在了原地,一脸的茫然。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
京城
皇宫
早朝过后,庄之斯便立即赶往朝和殿,不过却被晾在了一旁,不但没有见到水墨笑更没有见到司以晏。
此时她的神色疲惫,眼下泛着乌青,那是一夜未睡的证据。
庄之斯被晾在了正殿内。
而迎接庄之斯的到来,水墨笑特意一大早让宫侍去各宫通知今早不必前来朝和殿请安,便在庄之斯心急如焚的时候,在司以晏未出嫁前住得院子当中,水墨笑正陪着儿子和外孙女用早膳。
庄颜暄小脸仍旧是皱着的,满眼的担心。
司以晏看着女儿这般即使窝心也是难受,窝心是她的女儿虽然不大但是却孝顺,难受的便是他居然只顾着自己难过而没有顾忌到女儿。
也因为这般,他心里更是恼极了庄之斯。
宫侍前来禀报庄之斯求见的时候他也在旁边,他便嚷嚷着不见。
水墨笑自然是看出了儿子的口不对心,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因为庄之斯也的确是惹到他了。
庄之斯一直在正殿中等到了大晌午,但仍旧未曾得到接见。
而便在她准备不顾一切闯进去见司以晏的事情,永熙帝来了,庄之斯不得不按耐住了内心的焦急,同时也向永熙帝寻求帮助。
司慕涵见了庄之斯这幅样子,虽然也是板着脸,不过却也将事情的起因缘由告诉了庄之斯。
庄之斯听了之后,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陛下,臣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臣没想到大皇子会听见这些话……”
“你的意思是说你真的打算瞒着晏儿去生庶女庶子?!”司慕涵当场气的摔了茶杯,“你要纳侧室要生庶女庶子,朕没有立场阻止你也没有任何理由责备你,这是世俗礼教赋予你的权力,便是朕也没有法子剥夺,只是既然你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承诺,当日便不该给晏儿希望!当日你信誓旦旦只要晏儿,如今却生出了这般心思,那便是该死!”
庄之斯立即跪下,“陛下,臣并没有违背誓言之意,臣也未曾同意臣父的要求,臣之所以不想让大皇子知道便是不希望他多想!陛下也知道大皇子的性子,若是他知晓了这件事必然会日夜不安的,这几年大皇子已经为臣承受了太多的惊怕,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臣只希望他能够每一日的快乐无忧!昨日臣也并非有意隐瞒这事,而是臣根本便没想到大皇子会听到这事,更没想到那些下人居然会说出这样该死的话!”
“该死的话?”司慕涵冷笑道,“的确该死!可是最该死的人却不是那些下人,而是你!若非你待晏儿有差,下人岂会无中生有说出这般的话来?!当日你说你爱晏儿,朕信了,可是如今,朕却不得不怀疑,朕的眼睛当时是瞎了!”
“陛下——臣真的没有!”庄之斯脸色更是难看。
司慕涵冷哼一声,“你有没有你心里清楚,若非是晏儿心里还有你,若非你们之间有一个女儿,朕今日绝对不会轻饶你!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朕解释这般多,你最该去解释的那个人是晏儿!”
庄之斯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不少,当即磕头请罪,“请陛下恩准臣和大皇子见面!”
司慕涵是气,可是却也没有气的看不出庄之斯的焦急,话可以不留情,但是做法却不能过于的强硬,因为她儿子心里最重要的人仍旧是眼前的女子,“庄之斯,这世间对男子原本便已经过于的苛刻,你若是无法做法你所给与的承诺,那便不要轻易许下承诺!男子最痛心的并不是得不到承诺,而是得到了承诺却永远等不到实现的那一日!”
“臣谨记陛下教导!”庄之斯正色道。
司慕涵扫了她会儿,随后便领了庄之斯去见司以晏。
因为有了她的带领,庄之斯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便见到了司以晏。
水墨笑却气极了,看着司慕涵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给吃了一般,他是没想过让儿子一直和庄之斯闹下去,可是却也没想着这样便让儿子屈服。
这般轻易地便让庄之斯哄回了晏儿,晏儿往后的日子只会过的更加的卑微!
更何况,如今还有一个问题摆在面前。
那便是庄之斯究竟爱不爱晏儿!
司以晏看见了庄之斯之后便哭了,他的脸色也不好,昨晚上便是有女儿陪伴,也是没有睡好。
庄之斯看了他的眼泪,心里更是痛心,起步上前。
“站住!”水墨笑厉声阻拦。
司慕涵开口,“凤后。”
水墨笑狠狠地瞪向司慕涵。
“让他们谈谈吧。”司慕涵轻声道,眼中有着不赞同。
水墨笑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
司慕涵蹙起了眉头。
水墨笑咬了咬牙,然后别过了脸,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庄之斯成功走到了司以晏的面前,伸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眼泪。
庄颜暄则是站在了父亲的脚边抬头看着眼前的母亲和父亲。
“别哭。”庄之斯顾不得有外人在场,轻声道。
司以晏回过神来猛然抬手打开了他的手,“你不要碰我!你去碰你父亲给你准备的那些年轻美貌的男子吧!我知道我生了儿子已经老了,根本便比不上庄家的那些美人,你去找他们去吧!”说完,然后弯腰抱起了女儿,咬着牙哭着道:“我有了暄儿了,以后再也不要你了!我会养大暄儿,好好教导她成才,你快回去给你父亲准备的美人生孩子吧,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够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来!”顿了顿,最后咬着牙道:“庄之斯,我要休了你!”
“大皇子,我没有答应!”庄之斯忙道,“没错,父亲是跟我提过这件事,可是昨日我便拒绝了,当晚父亲便将那几个男子送走了!我说过我这一辈子只要你一个便一定会做到!”
“我说我便信吗?”司以晏不买账。
“我发誓!”庄之斯道。
司以晏争锋相对,“我也发誓我会休了你!”
“若是我违背誓言,我便不得好死!”庄之斯一字一字地道。
司以晏睁大了眼睛下一刻猛然对着庄之斯的脸挥出了一巴掌,“谁让你去死了!”
庄之斯却微笑,“你若是希望,我可以现在就去死。”
司以晏猛然放下了女儿,然后上前又给了庄之斯一个耳光,继续近乎咆哮地道:“你便觉得我这般恶毒,恶毒到让你去死吗?庄之斯,你不爱我便罢了,你怎么可以这般羞辱我!”
“我没有不爱你!”庄之斯随即道。
“爱我?”司以晏惨笑一声,后退了一步,自嘲道:“若是你爱我,便不会这般多年从未叫过我的名字了,若是你爱我,便不会这般生分地一直称呼我为大皇子了!便是二皇弟成婚之后,雪凝也尚且叫过他的名字,还有三皇弟,每一次我去三皇弟哪里,只要李浮在,李浮总是叫三皇弟名字,只有你从未叫过我的名字!不管是方才成亲的时候还是现在,便是在床上亲热的时候你也是叫我大皇子!”
司慕涵脸色顿时僵了僵,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
“大皇子大皇子,我没有名字吗?”司以晏继续,仿佛已经豁出去了一切脸面,“可笑的是我居然这般愚蠢一直没有发现!我笨,我从小便笨,连那些下人都能够看明白的事情我却一直弄不明白,我傻的以为你爱我,很爱很爱我,我笨得以为我世上最幸福的男子!可是没想到……好,我玩不过你,所以我不玩了,庄之斯,我要休了你,我一定要休了你!”
水墨笑在听了儿子这番话之后却没有同仇敌忾,也没有上前安抚儿子,反而是晃起了神,直到面前有人拉着他的衣裳的时候,他方才回过神来。
庄颜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脸哀求地看着他。
那边争吵继续,“你是我的正夫,这一辈子都是!”庄之斯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我休了你便不是了!”
“天下没有男子休妻的!”
“那我便当第一个!”
“不可能!”庄之斯猛然上前,将司以晏狠狠地搂入了怀中,“你是我的正夫,一辈子都是,你休想离开我!便是死了,你也只能和我葬在一起!”
“放肆!”水墨笑看不过去了站起身来厉声道。
庄之斯转过视线看向他,却没有放开怀中挣扎的司以晏,“父后,这是臣和大……晏儿的事情,请父后莫要插手。”
“你——”
“暄儿过来皇外祖母这里。”司慕涵却悠然地开口对庄颜暄招手。
水墨笑目光剐向了她。
司慕涵对于眼前的场景已然是采取放任态度了,她的这个儿子越大便是越像他的父亲。
司以晏似乎这方才想起了女儿,停下了挣扎,一脸担忧地看着惊慌不已的女儿。
庄之斯也是担心女儿,不过她还是决定先将怀中人儿的怒火平息了之后再说,“暄儿,你先跟皇外祖母去,母亲和父亲待会儿便去接暄儿。”
“母亲……父亲……”庄颜暄红着眼睛想哭了。
“你放开我!”司以晏心疼不已。
司慕涵站起身来,继续招手,“过来。”
水墨笑气的说不出话来。
“暄儿乖,先跟皇外祖母出去。”司以晏为了女儿最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庄颜暄听了这话方才迈开脚步往司慕涵走去。
不过半道上面却被水墨笑给拦住了,他抱起了庄颜暄,“外祖父带你去玩。”
没有人有意见。
水墨笑带着孩子出去。
司慕涵看了一眼还在僵持中的两人,“好好说话。”随后便也出去了。
水墨笑带着孩子去了暖阁,司慕涵因为水墨笑的情绪,便也跟了过去。
暖阁内,水墨笑哄着儿子,对司慕涵视若无睹。
司慕涵无奈开口,“朕知道你生气,只是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争执,我们作为长辈的若是搀和过多也不是好事,再者,庄之斯好不至于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
水墨笑仍旧不理。
司慕涵有些无奈,沉默会儿之后有继续道:“孩子之间争执总是会有的,只要不闹的太过,反而会增进感情。”
水墨笑还是不理。
司慕涵也无法了,许是这些年水墨笑大多都是顺着她的,让她已经忘记了如何应对他的脾气。
过了会儿,留在司以晏那边的宫侍便过来禀报,说里面的争吵已经结束了,还将她们走了之后的情况说了出来。
司以晏坚持说庄之斯不叫他的名字便是不爱她,庄之斯的解释便是她不是不唤他的名字,大皇子这个称呼对她来说也不是疏离和客气,而是对她又更重要的意义。
“更重要的意义?”水墨笑嗤笑道:“说来听听,本宫倒是想听听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司慕涵忽然间觉得水墨笑这话讽刺的并不是庄之斯而是自己,只是她却想不通水墨笑为何怒火转移,便是为了她帮庄之斯这事?
那宫侍将原因说了出来。
庄之斯言,她之所以一直称呼司以晏为大皇子,那是为了让自己一辈子记住他的身份,记住他嫁给了自己是委屈了,从而更加努力去建功立业,以获得一个可以匹配他的身份,同时也永远提醒自己她的正夫为了嫁给自己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要永远待他好。
大皇子三个字分量对庄之斯来说不比晏儿这昵称差多少。
不管这个原因经不经得起推敲,只是司以晏接受了,而且还感动地接受了,或许感情便是这般,需要的不是严谨,而是感动。
司慕涵也接受了庄之斯的这个原因,或许外人不知道庄之斯付出了多少,但是她却清楚,将近五年的沙场杀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艰辛可以说清的。
而且庄之斯心里也清楚,便是她立下多少战功,她都不可能得到相应的回报,甚至比她经过科考借着庄家少主的身份入朝为官所得到的回报要少的许多。
若是没有强大的意念支撑,她不可能弃容易而选艰难。
若是庄之斯选择了接住庄家的势力立业,那将来她的一切都必须受到庄家的制衡,包括她对司以晏的承诺。
水墨笑听完了之后,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的看法,反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司慕涵,眼中含着讽刺。
司慕涵更是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水墨笑看着司慕涵不冷不热道,“我在想,陛下也似乎从来没有唤过我的名字。”
司慕涵闻言,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在回想着是否这般,许久许久没有言语。
水墨笑也没有等待她的回复,抱起了庄颜暄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