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涵已经收起了笑意,边握笔蘸墨,边问道:“何事?”
“凤后遣人到内务府下旨,召安王正君进宫。”章善回道,“可要让安王正君进宫?”
司慕涵停下了挥写着的笔,眯起了眼睛。
章善低着头,等待着答复。
“你觉得朕应该让他们见面吗?”司慕涵没有给出答复,而是反问道,语气不轻不重,意味不明。
章善低着头,“臣听闻凤后这些日子的心情不太好。”
“你是说,若是朕不让他见着人,他的心情会更不好?”司慕涵又问道。
章善忙道:“臣不敢。”
司慕涵眯着眼看着她会儿,“既然他想见那便让他见吧!”
“是。”章善领旨,“臣告退。”
“等等。”司慕涵叫住了她。
“陛下有何吩咐。”章善说道。
司慕涵却眉头回答,而是垂着眼帘沉默半晌,“无事,你下去吧。”
“是。”章善没有多问便退下。
除了御书房,没有走多远,赵氏便拦住了她,“章总管来找陛下可是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回良贵君的话,宫里面并没有出事。”章善说道。
赵氏笑道:“章总管无比紧张,本宫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并不是想插手什么,只是……本宫也不瞒章总管了,本宫担心三皇子的身子,前些日子听说他的身子不好,如今见了章总管,便问问,本宫在后宫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章善抬头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随后低头道:“回良贵君,三皇子一切安好。”
“那为何他一直未曾进宫来?”赵氏松了一口气,但是却继续问道。
章善回道:“回良贵君,三皇子新婚,自然是少了进宫。”
赵氏笑了笑,“说的也是,倒是本宫多想了。”
“若是无事,臣便告退了。”章善说道。
“本宫便不耽误章总管时间了。”赵氏笑道。
章善行了一礼之后,便起步离开。
赵氏看着章善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眸子微微眯起,永熙帝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简单之辈!
章善回了内务府之后便让宫侍去了安王府宣水墨笑的旨意。
下午时分,安王正君便拖着病体带着万分的忐忑奉召进宫。
水墨笑在大殿上见了他,而一见了安王正君的样子,却是惊了一惊,距离上一次见安王正君,如今想想却也快半年了,只是如今见了他几乎瘦了一圈的模样,却还是吃惊,“正君这是怎么回事?都病了这般长得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好?”
安王正君挤出了一抹笑意,不知道他的关心是真是假,但面上却是感谢,“多谢凤后关心,许是年纪大了,这一病便病如山倒,倒是一时半会好不起来。”
“太医可曾说是什么病?”水墨笑问道。
安王正君道:“不是什么大毛病,无大碍。”
水墨笑蹙了蹙眉,“虽然不是大病,但是总是要小心的,不过如今安王府有喜事,想来过些日子,正君的身子便会全好的。”
“承凤后吉言。”安王正君起身行了一礼。
“快坐下吧。”水墨笑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多礼。”
安王正君谢了恩,随后便坐下,“世女大婚一事,不知道凤后有何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本宫只是想尽尽心里罢了。”水墨笑微笑道,“说起来安王世女的婚事也提了好些时候,如今也总算是要办了,不过本宫奇怪的是,怎么正君不早些来跟本宫说说这事,本宫也好先准备一番。”
安王正君笑道:“臣夫年前便想着给凤后提这件事,只是那时候宫里面……臣夫和殿下都觉得不是时候,便一直压着了,过了年之后,臣夫便想着进宫求凤后赐婚,只是凤后事多,一时间未能召见臣夫,臣夫便也不好打扰,再来便是殿下去了西北,臣夫也病了,这件事便这般被耽搁了。”
“原来是这般啊。”水墨笑微笑道,只是却听出了安王正君话中似乎有话,只是一时间却也未曾弄清楚是什么。
“前几日臣夫也递了帖子进宫给凤后请安,只是凤后无暇,臣夫也未能得见凤后。”安王正君继续道,说完便起身,“臣夫谢过凤后这般忙碌却还记挂着世女的婚事。”
水墨笑总算是听明白了安王正君的话中话,可是心头却是讶然以及疑惑,这些日子,他根本便没有听见任何安王正君求见他的禀报!不过即便如此,面上却还是没有显露,让人扶了安王正君坐下之后,便歉然笑道:“本宫这些日子是真的有些忙,虽然晏儿和琝儿的婚事是办完了,但是……说出来也不怕正君笑话了,本宫正为他们将来怀孕生孩子一事做着准备,虽然现在像是有些早了,不过……正君也是当父亲的人,该是明白本宫的心思的。”
安王正君笑道:“臣夫自然明白凤后的心情,如今世女尚未大婚,臣夫便想着抱孙女了。”
“呵呵。”水墨笑轻笑了几声,“不过这事还真的要怪本宫了,正君早些时候便已经提过了世女要大婚的事情,如今求见本宫自然是为了世女的婚事,倒是本宫忙着自己的时候给忘了,还好陛下没忘,要不真的是耽误了两个孩子了。”
“凤后严重了。”安王正君笑道。
水墨笑陪着笑了几声,压下了满腹的心思,进入了正题,虽然是正题,但是却也没有干涉太多,只是小小询问了一些关键的问题,最后承诺会让内务府好好办这婚事便结束了话题。
随后又闲聊了几句,安王正君便起身告辞。
水墨笑让人送了他出去之后,便对身边的近身宫侍怒容发作道:“去给本宫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王正君递了帖子进宫求见他,可是他却丝毫不知道?!
他是后宫之主,可是却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让人这般蒙蔽!
水墨笑让人去查了的同时心里也是想着究竟是谁下的手,这件事不但冒犯了他这个凤后的权威,更是一大危机,今日背后之人可以挡住他和安王正君见面,来日便也可以将他与外界隔绝!
究竟是谁?!
是蒙氏?
还是……
她!
蒙氏没有理由这般做,可是她……
却有!
又是为了赵氏?
她担心他找安王正君继续追究当初设计到赵氏的那些事情?
水墨笑的心再一次被冷冰袭击。
她说过他是她唯一的凤后,可是这便是她所说的凤后吗?一个只有挂着虚名的凤后?!
派去查探的宫侍直到了傍晚时候方才回来,但是却依旧没有查出什么。
水墨笑站在了暖阁外面的廊下,看着天边宛如着了火般的朝霞,冷笑一声,“不必查了,便是再查下去,也不会查到什么!”
先前他不过是怀疑,而如今,却是肯定。
在皇宫当中,能够将事情做得这般的干净这般的滴水不漏的人只有她!
很早很早之前她便说过,她方才是这个后宫的主人!
而他这个所谓的后宫之主,她高兴的时候便是,不高兴的时候,什么也不是!
水墨笑没有再继续查这件事,甚至连安王世女的婚事他也没有再过问,便是章善前来请旨,也不过是冷冷说了一句他无暇过问这事。
章善听了水墨笑这般话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了,离了朝和殿之后便往交泰殿而去,将此时禀报了永熙帝,永熙帝沉默了半晌,最终也只是让章善全权负责这件事。
五月中旬的一个闷热的下午,京城迎来了入夏之后的第一场雷雨。
大雨整整下了一个下去,将压抑了几乎半个月的闷热一扫而空,只是,笼罩在皇宫内的压抑,却已然根深蒂固地存在着。
而便在这场大雨之后的次日,三皇子府迎来了开府以来的第一道圣旨。
而这道圣旨却是给李浮的。
永熙帝下旨命李浮于六月前往西南大营任职,为乐王的副手,虽然不是一个重要的职位也不能掌兵权,可是这道旨意却还是让朝中吃惊不已。
先前众人对待三皇子这门婚事的定位便是永熙帝在为四皇女铺路,如今又让李浮进入西南大营任职,这无疑是让四皇女有了掌控兵权的可能。
如今西南大营的主将是谢家的谢净纹,而其侄女便是四皇女的伴读之人,如今又多了一个李浮,便又添了一份助力!
外面的人震惊,李浮更是震惊。
而司以琝除了震惊之外便是大怒,若不是还记得腹中的孩子,他必定当场便给李浮一个耳光。
便是她说过她已经是自由之身,已经和宗哲景遥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司以琝却还是不信,如今如何可能放心让她进入京城附近唯一的军营。
他对朝政涉及不多,可是却也知晓,西南大营对京城来说多重要!
若是她根本便没有和宗哲景遥断绝关系,若是她来京城接近她是存心的,如同当初一般,那京城岂不是要陷入危险当中?
让她进入军营,便是如同在母皇的头上悬挂了一把利刀!
他如何允许!
司以琝用尽了所有的忍耐力等到了回到寝室中将所有的下人包括冷雨在内都遣出了院子方才对着李浮发作,“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我告诉你,你休想的得逞!这一次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伤害我母皇!”
李浮明白司以琝这般反应的原因,“三皇子,我也不知道为何陛下会下这样一道圣旨。”
不是说雪家因为先帝的旨意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吗?
她是雪砚的义女,也算是半个雪家人,而且因为三皇子的缘故,一向不记义女的雪家也是真的将她写入了雪家的族谱。
为何陛下还会下这般一道旨意?
“不必装了!”司以琝冷笑道,“我便觉得奇怪,你怎么忽然间出现在京城,又那般巧合地在那晚上出现在我的面前,甚至对于我的决定没有丝毫的抗拒!原来你图的便是这件事!李浮,我还真的小看你了!”
他便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女子能够承受这般的屈辱!
即便她欠了他的,可是,身为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因为愧疚而这般的委曲求全?!便是她不在乎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男子,但是入雪家为义女这件事,她却不可能不只在乎!
她说过李家便只有她一个遗孤,她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重振家业,虽然她没有改姓雪,可是,入了雪家的族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对本宗的背弃!
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怎么便没想到她居然有这般的狼子野心?!
“三皇子,你听我说……”
“你滚!”司以琝挥开了她的手,双手护着腹部,“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滚!”
他真的蠢,蠢的无可救药!
原以为是报复,岂知道还是被人利用,还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当中!
李浮咬了咬牙,“我出去,你不要动怒,这样对孩子不好……”
“滚!”司以琝踉跄地坐了下来,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李浮双手攥紧,随后转身开门快步走出了院子,然后对着守在院子外面的冷雨道:“三皇子在里头,请照顾好他,我去雪府一趟。”
冷雨看了她一眼,点头领命,然后快步进了院子,进了寝室,便看见了司以琝捂着腹部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三皇子!”
司以琝抬起了头,“冷雨,给我备马车,我要进宫!”
“可是……”
“去啊!”司以琝大喝道。
冷雨犹豫会儿,“是。”
司以琝咬紧了牙关,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