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洪七公一行到临安。
燕无痕主动带众人去他开的水晶宫。“郑掌柜。”
算盘拨得霹雳啪啦响的郑掌柜一惊抬头,见是燕无痕,欢天喜地地道:“公子,你可回来了。有多少鱼翅?”
燕无痕疲惫地道:“海里鲨鱼都被毒死了,没有鱼翅了。好在别家也不会有,我们的生意不会因此流失。恪弟来过吗?”
郑掌柜答道:“没有啊。恪公子不是和你一起出海的吗?”
燕无痕道:“他做错事,跑了,你若见到他,先稳住他,立刻通知我。”
“好的。”郑掌柜满口答应,又提起生意,愁眉苦脸地道,“公子啊,我们都和御膳房崔公公说好了,要献鱼翅宴请皇上金口品评,现在可怎么办啊?”
燕无痕烦躁地道:“花钱摆平。生意全部你做主,不必问我。你忙你的,给我间雅间,我在这吃饭,四个人,所有菜式各上一份。”
郑掌柜道:“三楼还有空,小孙,带公子上楼。公子体谅,小人还要算帐,就不作陪了。”说完就真的又埋头拨起算盘珠子。
饭后,洪七公让余兆兴暗中监视水晶宫,自己随徒弟去锦华居找杨康黄蓉。掌柜说杨家搬去御赐的天波府了,黄蓉一行也走了,没说去哪。郭靖只得让小二领路,先去找杨康。
杨铁心在练兵,杨康当然是出门了,天波府女主人包惜弱待客。她见到郭靖,很高兴,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也客气地招待侄儿的师父、师兄、朋友。
郭靖介绍燕无痕,自然会说明他和郭杨两家有共同的仇人段天德,也就提起段天德早已死于太湖。包惜弱苦笑着拿出一份抄写的卷宗给郭靖看,是兵部、刑部共查十八年前冤案的卷宗。段天德死无对证,案子无法追查,结论只能是:不明凶手埋尸嫁祸,郭啸天、杨铁心、段天德都脾气暴躁,生了误会,才生惨剧。刑部无错,段天德无错。
郭靖这才知道,段天德死了其实是坏事。
包惜弱劝了几句,又让丫鬟去叫义女也来会客。
穆念慈在屏风后看到洪七公,激动地进厅跪倒:“洪帮主,小女子穆念慈,五年前蒙您老不弃,传授逍遥游,小女子一直都想向您亲口道谢,今日终于又见到您老了。”
洪七公扶起她道:“起来起来。你心地好,人又美,该有门功夫防身的。老叫花太懒了,只教了你三天,对不起你啊。”
穆念慈敬重地道:“洪帮主是大侠,事务繁忙,能抽空指点我三天,已经是我的造化了,我不敢再奢求。”
有这层关系,气氛更加融洽。包惜弱问起郭靖怎么迟了这么多天才到,郭靖遂说了船沉落海、被欧阳锋救起、被他打伤、再上桃花岛之事。
包惜弱听完,叹道:“靖儿,你宅心仁厚,老天爷保佑你逢凶化吉呢。只是,唉,你这次就很险了,下次,未必幸运。康儿那孩子,是不顾人的,他说什么,你不要相信。”
郭靖道:“婶婶,你别这么说,阿康一直在帮我,还从欧阳锋手里救了我呢。都是我不好,误会他,惹他生气,他才会跟欧阳锋那个坏人在一起。我会向他道歉的。婶婶,欧阳锋是欧阳克的叔叔,两个都是坏人,你劝劝阿康,别再理会他们了。”
包惜弱道:“我知道欧阳克是康儿自己结拜的哥哥,是还在中都时的事了。不过这次康儿是一个人回来的,也没提过欧阳克,应该是分开了吧。等他晚上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又闲话一会,一直怏怏的燕无痕开口问道:“有位黄姑娘,上月和杨夫人你们一家都住在锦华居,杨夫人知道她搬去哪了吗?”
郭靖一拍脑袋:“对哦,阿康要到晚上才回来,还早着呢,我可以先去找蓉儿。师兄,幸好你提醒我。”
包惜弱道:“黄姑娘是搬去她师兄家了,在状元坊那。靖儿,你找黄姑娘有事?”
郭靖不想婶婶为自己担心,只道:“是啊,我有个难题,想问蓉儿。”
穆念慈立刻道:“郭大哥,我熟悉路,我带你去。”
陆府。
黄药师一看洪七公的气色就知道他受伤了,问道:“七兄,是谁伤了你?”
洪七公苦笑道:“我们的船沉了,只好上了老毒物的船。老叫化还好,只是被打伤了,老顽童就惨了,和老毒物打赌输了,自己跳海了。药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新收的徒弟,燕无痕。靖儿你是认识的,他现在是我的二弟子。无痕,靖儿,拜见黄岛主。”
燕无痕郭靖都恭身行礼:“黄岛主。”
黄药师微微点头:“恭喜七兄,一连收得两个佳徒,后继有人。”
跟父亲一起出来的黄蓉高兴得直跳:“七公,你太好了,你就住这,我爹会给你治伤的,蓉儿给你做菜。”
洪七公笑道:“老叫化徒弟没收错啊,又可以骗吃骗喝了。”
黄药师道:“七兄,请随我来。乘风,你招呼燕贤侄、郭贤侄。”
在后堂,黄药师仔细把脉,也听洪七公详细说了他受伤的始末,以及九阴真经里的疗伤篇。歉意地道:“七兄,你受伤太重,前几天又动过手,现在我用那疗伤篇,也治不好你了。纵使不惜药材,顶多恢复五成功力。”
洪七公豁达地道:“老叫化都要退位了,有没有武功也不打紧。我在路上听说和州也丢了,周知府不屈而死,这才是让人痛心的。”
黄药师沉默了下,正色道:“七兄,朝廷反攻两淮,损兵折将而无果,已经决议割地了。只待筹足三百万两犒军银交于金使,就派钦使和金使一起去中都了。”
洪七公惊道:“怎么能这样?你怎么不想办法阻止?”
黄药师苦涩地道:“七兄,人力有时而穷啊。战败之国,割地赔款,理所当然。杨康那小子你也认识,他在金国是养尊处优,算什么?推演竟能败尽我大宋朝野。不瞒你说,我也输了。金国的将领,兵法修养不会比他低太多,不是宋国将领能比的,再打下去,也只是徒伤人命。就如韩侂胄所说,与其将兵力粮钱浪费在两淮,不如议和,先去四川平叛。”
洪七公怀疑地道:“杨康很擅长用兵吗?药兄,我说个计划,你帮我看看怎么样。”将燕无痕占据山东的计划说了一遍。
黄药师在纸上画出,推敲半晌,道:“非常高明。七兄,你听谁说的?”
洪七公道:“无痕想这么做。依你看,他兵法比杨康如何?”
黄药师想了想,答道:“应该不相上下。杨康推演时只守不攻,但他对历代战事的分析很精辟,想来,只是不愿进攻吧。七兄,你收到好徒弟了,是不是打算传位给他?”
洪七公犹豫地道:“药兄,有你肯定,无痕的才华是毋庸置疑了。我本来是要传位给他的,还教了他七路打狗棒法,但是,他总护着他那滥杀无辜的弟弟,德行上,并非大公无私啊。我实在,难以决定。”
黄药师道:“德行是比才华更重要,七兄慎重也是应该的。七兄,我和辛弃疾辛大人有些交情,不如,我带你们去他府上,也请他看看这计划是否可行?”
洪七公道:“不瞒药兄,无痕本来也就说要先向朝廷表明忠心,起义后才会有钱粮兵器人才的支持。你能代为引见辛大人是最好了。”
大厅里,黄蓉、陆乘风父子也听郭靖详详细细说了他的经历,他的难题,他的苦恼。黄蓉道:“靖哥哥,你不用慌,你的问题太好解决了。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三个人都决定不了。你先骑小红马去接你娘回宋国,你师父们的下落由丐帮打探。等你回来,如果还没有消息,你再宣称自己有九阴真经,愿用经书换你的师父们。”
郭靖疑惑地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黄蓉道:“可以。你师父们,现在不会有性命之危,这是不急的,先去接你母亲啊。我伤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郭靖喜道:“好啊。我太笨了,有你帮我就好了。”
很快,黄药师、洪七公出来,带燕无痕去拜访辛弃疾。
辛弃疾很尊重洪七公,在这位主战派领袖面前,燕无痕毫不隐瞒,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辛弃疾也有山东的沙盘,自己扮金军,和燕无痕推演数次,始终不能灭他,不禁大喜,能想出这么周密狠辣的计划,这是天才啊,金军的两淮攻略也不过如此。马上拉他去两淮的沙盘那,带着万分希冀,让他扮宋军,反攻两淮。
结果让辛弃疾很失望,燕无痕走得非常慢,水平还非常普通,他很愤怒:“燕无痕,你到底有没有用心考虑?”
燕无痕惶恐地道:“辛大人见谅,再晚不擅兵法,需要考虑很久,才能想出下一步该当如何。而且,舍弟失踪,再晚现在实在没有心思。”
辛弃疾怒气稍解:“你两次表现的差距也太大了,简直是一天一地。”
燕无痕道:“山东攻略,再晚想了十年。”
辛弃疾想起杨康推演时都是即时反应,无奈苦笑:“三国陈宫就有智迟,兵贵神速,燕贤侄以后尽量多找人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