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痕急忙紧紧抓住郭靖的胳膊,不让他动手,斥责弟弟道:“恪弟,你怎么能杀丐帮弟子?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克制不住自己,是不是?快来向洪帮主、黎舵主认罪。”
欧阳恪停下脚步,偏偏脑袋,问道:“哥哥,你学完打狗棒法了吗?”
燕无痕一怔,答道:“才学了七路。”
欧阳恪拔剑道:“真可惜,你学不全了。师父交待过,发现我会北冥神功的人必须杀了,否则,他们说出去,我会被天下人围攻。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不会杀你,你退开吧。这四个,我可得杀了。”
郭靖怒道:“你说什么!师父大仁大义,还教过你武功,你竟要杀他!”
欧阳恪不屑地道:“他只是你和我哥的师父,又不是我的师父,我怎么不能杀他了?洪老头,我忍你很久了,你总在我耳边唠唠叨叨要忠于宋国,你知不知道我高祖是谁啊?欧阳澈!一个布衣百姓。靖康初应诏上疏,奏论朝廷弊政三十余事,陈安边御敌十策。金兵南侵,他徒步赴行在,伏阙上书,力诋和议。建炎元年八月,却被赵构杀了!那时他三十一,他的儿子,我的曾祖,才四岁,孤儿寡母,好不凄凉,又有谁可怜?(康编的身世)我师父说,每个皇帝都是要收赋税的,对百姓而言,受哪个皇帝统治都一样,所谓‘开疆拓土’、所谓‘保家卫国’,只是皇帝要扩大自己的利益、保持自己的利益,编个词出来骗百姓为他们去死,毫无意义。你这老儿鼓动人上战场送命,是为虎作伥,我杀了你,还能挽救许多人命呢。”
洪七公见欧阳恪说这番话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神色自若,眼神清澈,意识到:他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自己这个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大侠,在他眼里,却是骗人为皇帝一人去死的帮凶、走狗。
他想说是金国霸占了汉人的中原,想说金人压迫汉人,但他心里也知道,女真人在汉化,中原的汉人在和女真人和平共处,和当初在宋国统治下相比,确实没有多大区别。这也正是他忧心的原因,女真族在融入汉族,他们将不再是异族。没有中原汉人响应,仅靠江南的人口财富,宋国是不可能夺回中原的。
不过洪七公没有机会开导迷途少年了,因为欧阳恪已经出剑进攻了。洪七公当即从燕无痕手里拿回打狗棒,一棒把他送得远远的,自己和郭靖、黎生一起,围攻欧阳恪。
当洪七公最终一掌印在欧阳恪胸口,打得他踉跄后退、连连吐血时,燕无痕扑上去抱住弟弟,紧张地道:“师父,你已经打伤恪弟了,求你不要杀他。”
欧阳恪委顿在哥哥怀里,虚弱地道:“洪七公,你装蒜,你一直都说自己是废人了,其实,你还有武功。”
洪七公凛然道:“我刚受伤时,是废人一个,这些天练九阴真经里的易筋锻骨篇,功力恢复了三成。老叫化不说,是想在欧阳锋找来时给他个惊喜,没想到,却是先和你动手。”
黎生大声道:“帮主,请为我丐帮弟子报仇!”
燕无痕急道:“别!师父,恪弟是因为练功,他不是故意杀人的,让他答应不再练那功夫就是。”
欧阳恪叫道:“才不!咳咳……”他伤势很重,右手始终紧紧握着剑,左手点了自己几处穴道,勉强开口,“世上有很多恶霸,仗着会一点武功就欺压良善,都该死,我除恶扬善前,先吸走他们的内力,与人无损,与我有利,有什么不可以?!”
黎生悲愤地道:“我们丐帮一直行侠仗义,我的三个徒弟犯过错吗?你杀了他们!”
欧阳恪平静地道:“你们倒霉。要怪就怪你们帮主,他确实给我解释了很多武学上的疑难,我的修为精进,才急着再增加点内力,好突破境界。偏偏沿杭州湾去临安的一路上没有江湖人定居,我又只知道丐帮的联络讯号,当然是引你们丐帮的来了。徒弟而已,又不是你儿子,你气什么,再收几个徒弟就是。现在打仗,死人多,孤儿多,很容易找到资质好的。”
黎生怒极反笑:“好!好!杀人偿命,我便杀了你,让你这个哥哥再认个弟弟。”
欧阳恪迅速将剑勒在了燕无痕脖子上,冷笑道:“洪七公,我哥对你很重要,对吗?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
黎生见帮主和他的另一个徒弟都露出紧张之色,道:“你们兄弟情深,你怎会杀他!”
欧阳恪手上微一用力,在燕无痕脖子上划了个小口子。
洪七公受不了了,叫道:“我放你走,你快放了无痕!”
欧阳恪道:“你们全都不追我?”
洪七公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们不会追你,你快放人啊。”
欧阳恪推开哥哥,转过身,跌跌撞撞地逃走。
洪七公赶紧接住徒弟,关心地道:“无痕,你没事吧?”
燕无痕只摇摇头,一脸落寞伤感。
洪七公给徒弟止血包扎完,道:“黎舵主,就由你传言江湖:欧阳恪会北冥神功,能吸人内力化为己有……”
燕无痕震惊地道:“不,师父,你不能这么做,天下人都会围攻恪弟索要那功夫的!”
洪七公语重心长地道:“无痕啊,丐帮一向行侠仗义,你是我丐帮第十九代帮主,更要以身作则,大义灭亲,不可姑息养奸。”
燕无痕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跪下道:“师父在上,徒儿自知德薄才浅,难担大任,请辞帮主之位。打狗棒您已收回,七路打狗棒法,我只学了个样子,其实不曾真的学会,也会忘记。我有‘化功散’,能化去人的内力,我会去找到我弟弟,亲手废他武功,他不会再吸内力杀人了。只求师父网开一面,不要泄露舍弟会那邪功。他母亲为护我而死,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保住恪弟的性命。”
洪七公颇感为难,迟疑地问道:“黎舵主,你看这……”
黎生道:“帮主,那小子武功很高,是下了苦功的,对他而言,废了武功比死更难过。如此下场,也能让我三个无辜枉死的徒弟瞑目了。黎生无异议。”
洪七公欣慰地道:“黎舵主海量,洪某佩服。”又望向唯一活着的小乞丐,“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那小乞丐躬身行礼,激动地大声道:“弟子余兆兴,拜见帮主!”
洪七公一手虚扶:“请起。唉,你险些丧命,可想杀欧阳恪?”
余兆兴道:“弟子本来是想杀他,但听黎师叔一说,也觉得,一刀解决太便宜那小子,让他作为一个废人活在世上,这才解恨。”
洪七公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无痕,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你可知在哪能找到欧阳恪吗?”
燕无痕站起道:“知道。他花钱大手大脚的,迟早会去我开的酒楼水晶宫拿钱。这酒楼在临安,我在那等他就行。”
洪七公道:“好,我们还是去临安。黎舵主,我是被欧阳锋暗算,受了伤,又听说丐帮里有人被金国收买了,才换装坐车,也不联系各地分舵。我相信你和你这位师侄都忠心耿耿,葬了你这三位爱徒,你就先去岳阳吧,转告各路长老舵主,洪某尚在,必为我丐帮寻得一个德才兼备的新帮主,按时前去交接帮主之位。你这位师侄,暂时跟在我身边照顾我,可否?”
黎生道:“属下谨尊帮主之命,即赴岳阳。兆兴师侄能得帮主青眼,是他的造化,属下代已逝师兄谢帮主大恩。”
这小村子也没有棺材铺,郭靖回客栈借了锄头、铲子等工具,还买了木板、草席、蜡烛、纸钱,四人挖坑埋人。燕无痕想帮忙,被黎生冷硬地拒绝,只得孤零零地走开。
背对着那四人,燕无痕气得脸色铁青:
可恶的无敌,临安有的是会武功的,你不能到那再抓人吸内力吗?就差这几天不能等?连累我了!
该死的郭靖,夜里不睡觉跑出去干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该死的洪七公,竟然为这么点小事就怀疑我,想不让我当帮主了。我假意辞位他也没挽留,还要去临安,分明是想去找黄蓉代替我。对我没一点情谊!
天啊,小王爷那么精巧的设计,把洪七公这个一代武学宗师困在孤岛上,好让我当丐帮帮主,把丐帮那些死硬分子全消耗在宋蜀战场上。现在功亏一篑,我怎么向小王爷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