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 / 2)

富户姓林,是当地的首富势力强大无比,可以说连县官都仰他的鼻息而活。

莫离殇带着大熊还没有进县城的门口,就远远看到了城门上张灯结彩,红绸飘飘透着一股子的喜气洋洋。

唇间勾起淡淡的讥嘲:“不过是一个富户纳妾,倒搞得比皇家娶妃都隆重了。”

大熊笑道:“小地方总是这么隆重,而且那林员外也算是皇亲国戚当然是极尽奢华了,听说他们还施粥施面施鞋三日,所以他纳妾百姓还是很高兴的。”

“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大是什么意思?”

“呵呵,纳个妾不过是后门抬进去了事的事,哪用得着这么铺张?这不是欲盖弥彰么?定是这员外府里有见不得人的事为了掩人耳目才借这个纳妾的由头!”

“掩人耳目?”大熊皱了皱眉,突然道:“难道是想趁乱聚会商议谋逆之事?”

莫离殇赞赏的笑了笑:“虽不是亦不远了,估计是欲借此机会见些不该见的人,怕引人注意,遂弄出这一出戏来了。”

“那我们也易容进去探探?”

“恐怕不容易,如果真有此事,能入得他们府内的肯定都是大家熟悉的人,弄不好那些亲朋好友都是手下的人扮的,要是咱们易容进去,反而打草惊蛇了。”

“那我们就夜探员外府!”

“呵呵,里面高手如云,夜探员外府谈何容易!”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大熊搔了搔头。

“光明正大的进去!”莫离殇的眼睛一亮,随身的羽扇轻轻的挥了挥,浑然不觉得四周怪异的眼神,这才开春用得着扇扇子么?

“老大,你坐在这酒楼里快一个时辰了,人家里面的宴席都开始了,你什么时候光明正大的进去?”

“急什么?又不少你吃少你喝的!你再喝一杯茶…。”莫离殇白了他一眼,随手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这酒楼正好在林员外府的斜对面,相隔了十几米,却能将员外府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还喝啊…。”大熊愁眉苦脸的看了眼莫离殇,他都喝了三壶水了,如厕了七回,再这样下去,是人都受不了了。

这时看着窗外的莫离殇突然眼睛一亮:“呵呵,不用喝了,人来了。”

“什么人?”大熊凑过头去看,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虽然天还亮着,却已然光线有些昏暗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一眼看到前面十几米处娓娓而来一顶小轿,那青呢小轿上却用标志性的红灯笼为路引,这分明是伶人馆的轿子。

看到让莫离殇眼睛发亮的竟然是伶人馆的轿子,大熊深感痛惜,他语重心长道:“老大,你真该找个女人了…。”

“闭嘴!再胡说我让你当小官去!”莫离殇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啐道:“别胡思乱想了,一会我装着酒醉撞翻了轿子,然后会在轿中将那个小倌扔出来,你假装来寻我的人,把小倌带走。”

大熊这才明白,原来莫离殇要冒充小倌进林员外府,怪不得她说是光明正大的进去呢。

“不行,太危险了,你的武功虽然好,可是里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这藏龙卧虎之地让你一人进去,我怎么放得下心,要去我去!”

莫离殇眉轻挑,嘲弄的打量着他的身材笑道:“你确定你像小倌么?”

“呃…”大熊羞恼不堪,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冒充小倌别说进员外府了,估计出轿门就被轿夫认出来了。

“好了,时间来不及了,听我的。”莫离殇猛得合上了扇子,扔了锭金子在桌上,扬长而去。

昏暗的路面上,那小轿慢悠悠地往林员外府而去,莫离殇猛得斜插过去,那轿夫避让不及,连人带轿都倒在了地上,而莫离殇却好死不死的竟然摔进了小轿之中去了。

“你是什么人!”

“哎哟,你是什么人?撞死我了!”

“快出去,我可是玉堂春最红牌的玉霓裳,你这个醉鬼敢闯我的轿,瞎了你的狗眼,给我滚出去。”

“呯”一道黑影被踹了出来,扑倒在了土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那两个轿夫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土后,气呼呼地往黑影上踢了两脚,骂道:“醉鬼,敢撞你爷爷,今天非踹死你不可。”

“算了,两位,别误了员外的吉时。”轿中传来玉霓裳柔柔的声音,那两人轿夫一凛,想到了正事,于是对着黑影呸道:“算你命好,碰到爷有事,不跟你计较,下回要是再冲撞了爷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少爷,少爷,你在哪…。”这时大熊惊慌失措的粉墨登场了。

那轿夫见有人来的了,更是不加理会了,抬起了莫离殇就走了。

后面传来大熊惊怒的声音:“少爷,谁把你踢成这样了?叫你少喝点酒偏不听…。”

夜沉了下来,那小轿停在了门口,门前的侍卫问了声两个轿夫几声后,就把人放了进去。

莫离殇撞入轿中时,就将脸上了人皮面具给撕了,露出早就易容好的玉霓裳的脸,至于衣服更是早就穿到里面了,把真正的玉霓裳踢出去时,连自己的外衣也扔出去了。

现在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玉霓裳了。

玉霓裳是玉堂春的台柱子,是从小卖入玉堂春的,之前莫离殇已然查过了,此人不是任何人的暗探,只是一个小倌,不过他自幼习舞,舞技高超,故自名为玉霓裳,这些年来多为一些高官富户所请去给喜筵助兴,倒是红极一时。

轿子停了下来,轿帘被打开了,莫离殇抬起一看,却是一间偏屋,虽是偏屋倒是布置得十分雅致。

“玉公子,你先在这屋里准备一下,等时辰到了,自会有丫环来请你。”

“有劳了。”莫离殇笑着点了点头。

走进屋里,屋中倒是一应俱备,连四季瓜果都在台上放着,看得出来此屋的人有多富裕了。

不一会就有人来请她去宴会厅里献舞了。

她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心里寻思着献什么舞,她前世被要求做一个才艺双全的名门闺秀,学的舞亦是女子特有的柔美舞蹈,虽然她的舞蹈已然登峰造极,却不能跳,否则才一跳,别人就能看出她是女人了。

这世她倒是舞枪弄棒惯了,让她阴柔的气质中透着一股子的刚烈之性,这倒正好让人雌雄不辩,可是这舞…。

突然她眼睛一亮,想到实学漫天雨剑之时,当时义父笑话她不是武功倒像跳舞,不过比舞蹈更阳刚,却是华而不实的。

对!今天就将漫天雨剑的武功要诀与舞蹈结合在一起,这样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当不会露出破绽了。

“玉公子请…。”丫环侧身一让,让她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她极目望去,满室的人正觥筹交错之中,可是只要有心就能看出,坐着的近百人,都是以当中一人为中心的。

那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相貌极其的平常属掉在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他穿着虽然用料极好但却并不张扬,只是坐在那里淡漠的轻抿着酒,他身边的林员外倒是十分的殷勤,不停地劝着酒。

男子虽然并无一点特殊之处,却给莫离殇一种强烈的熟悉之感,而且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这男子与生俱来的华贵霸道之气与这帮人显得格格不入。

是他!

莫离殇心微微一动,果然不出所料,原来佟夜冥想在这里与西秦某政要人物会面,但是却没有一个由头,于是借着林员外纳妾,将王太后的弟弟王将军引来。

她看了看,发现并未见到王将军,想来是还没有来,所以林员外十分殷切地叫了当地最有名的玉霓裳来献舞,以望博得佟夜冥的亲睐。

“林员外!”莫离殇走到了林员外的面前,微一颔首。

佟夜冥听到莫离殇的声音后,微微抬起了头,看了眼莫离殇后又面无表情的举起酒轻抿了一口。

林员外却是喜出望外,对着佟夜冥巴结道:“夜公子,这是这里最有名的小倌,他的舞技极为高超,小人特意请来给公子献艺。”

佟夜冥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却让林员外仿佛打了鸡血般的兴奋。

他连忙对莫离殇道:“快,跳你最拿手的霓裳羽衣舞给公子助兴!跳得好有赏,跳得不好你自己领罚去!”

“是。”莫离殇微一敛身道:“跳舞之前可否请公子与员外听一个小故事,这故事是与舞蹈有关的,可以让人更沉浸于舞中,领略此舞之真谛。”

林员外不耐烦道:“跳舞就跳舞讲什么故事?多事!”

莫离殇不理他只是道:“此舞舞的是一个皇帝与心爱妃子的绝世之恋,如果在听完故事后再看会更引人入胜!”

佟夜冥神情微动,扬着威仪低沉地声音道:“如此说来听听又何妨!”

“是,是…”林员外连忙对着佟夜冥点头哈腰的回应着,转过脸却对莫离殇板着面孔道:“还不快讲!”

“曾经有位帝王他盛宠自己的一位妃子,为了这个妃子他三千后宫形同虚设,而那妃子亦是爱这位帝王如入骨髓,她虽然身在深宫却妄想着追求爱情真谛,她美貌,智慧,与世无争,她以为帝王的爱就是全部,可是却不知道如何拴住帝王的心,帝王他身在其位注定了他的孤独,注定了他的无情,最终她成了权力之争的牺牲品。此舞所表现的就是她在深宫中酒醉过后所发出的内心呼声。”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

她猛得拉过身边两条垂下了红纱,红纱在他手中翻飞起层峦叠帐,红浪滚滚,正在大家惊诧其间。

厅中响起了悠扬的音乐来,而她柳腰轻折弯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那两条红纱仿佛游龙般在她的掌中活灵活现,就在红纱转成纱笼,将她隐于红纱之中,透着她隐隐约约,欲明不明的容颜,阳刚不失温柔的声音从纱中传了出来: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这时红纱突然轻卷轻舒,她足尖轻点,从身边取过一壶酒,那酒在她的足尖上滴溜溜得转着,她醉眼迷离地看着那酒壶,神情妩媚娇柔却又似悲伤万分。

佟夜冥心中一动,该死的,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倌有了心动的感觉,看着这个小倌只能称为清秀的脸,他竟然仿佛看到了莫离殇,那张艳绝天下的容颜竟然与这小倌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他狠狠地摇了摇头,他这是怎么了?已然练了疯魔功,怎么竟然还有情爱之感觉?难道对她的爱真的深入骨髓了么?

就在他恍忽间,他看到莫离殇足尖的酒壶竟然倾斜过来,那壶中的美酒顿时一泻如注,而莫离殇几个轻旋,就转到了酒的下方,张开红唇接着了那酒水…。

佟夜冥喉间微动,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艳红的唇,心中竟然有了渴望…。

“呯”一声脆响,酒壶掉在了地上,而莫离殇又滑了开去,那两条红纱如注入生命般又舞动了起来。

她娓娓而唱道:“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陡然间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耳中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唱着,在他的脑中却如一幕幕的画面在流动,他仿佛看到前世的莫离殇为了爱而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棋子,桃花李树之下他送她一枝春桃,她视若珍宝藏而惜之,夏夜星辰,蛙鸣蝉声之中,她如踏荷轻舞,如精灵般的诱惑,他含笑而对,举杯畅饮!春秋交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总是站在凤祥宫的桂花树下眼欲穿等着他下朝回宫,待看到他时雀跃不已,递上来的永远是一碗温热的燕窝粥!最后他猛得捏紧了指,指甲嘣的一声断在了掌肉里,血渐渐地流了出来,他却不知疼痛,因为此时他的眼中竟然现出了莫离殇绝决的眼神,那被血染红的襦裙,那血一路蜿蜒,一路腥红……

但愿生生世世再不相见!

这句话如诅咒般充斥了他的心头,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这时一道女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菊花台倒影明月,谁知吾爱心中寒,醉在君王怀,梦回大唐爱”

梦回大唐爱!他听到后猛得心中激动起来,是的,也许,也许还有机会,这个小倌不是唱了么,那个妃子曾是这么爱那个帝王,即使那帝王为了权利牺牲了她,可是她不是还想着梦回大唐爱么?

他猛得抬起了头,龙睛圆睁看着莫离殇,此时莫离殇已然唱完,而是将那轻柔的红纱抖得笔直,如刀光剑影般闪动着,而她那道柔若无骨的身体仿佛流水般作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仿佛与红纱成了一体。那一刻她就如天边的晚霞,绚烂了所有人的眼。

而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仿佛身躯都要燃烧殆尽。

透过朦胧的细纱,佟夜冥想要看清这纱中的脸,可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看,他都无法看清她的脸,不知是不是她有意的,舞动中,或红纱,或酒壶,或墨发,或回转,总是让她的脸埋藏于其后,而他能看到的永远是她的身影…。

“好,太好了!”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过了半晌才欢声如雷。

连林员外这种一看就是草包的人都张着嘴看得目瞪口呆,口边流出可疑的水迹。

半晌他才想起佟夜冥来,他巴结道:“夜公子,跳得可满意?”

“天下无双!”佟夜冥言简意骇的话却铁板钉钉的肯定了莫离殇的舞蹈。

莫离殇微一敛身,就欲退下。

“等等,玉公子,你先去偏厅休息一番。”林员外见佟夜冥似乎对莫离殇有着与从不同的感觉,心中暗自思量,这达官贵人都喜欢小倌,莫不是…

于是他立刻留住了莫离殇欲讨好佟夜冥。

莫离殇听了正中下怀,本来还准备想出什么借口再呆一会,现在倒是想什么来什么了。

于是微一敛身退了下去。

就在到门口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对着林员外说了几句。

凭着莫离殇高明的内力她听到管家说:“王将军来了。”

脚才踏出了门外,就感觉到了厅里的气氛变了,莫离殇莫测高深的笑了笑,款款而去。

“公子,你且休息着,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在这小院中走走,但切勿出得小院去,免得天黑磕着碰着伤了手脚,以后影响跳舞了。”

“多谢了。”

过了一会,莫离殇定了定神努力地听了听,发现似乎这里被遗忘般,可能人员都集中到大厅里去了,估计是佟夜冥与王将军要商议正事,所以所有的护卫都集中于那里以防万一。

她轻笑了笑,轻轻地推开了门,慢慢地走了出去,一路上虽然有些丫环,但她们并未问她,想来是因为知道她是府里请来的,走的地方又不是什么要紧之处。

她越走越深,其间碰到了几个高手,但都被她巧妙的躲了过去,直到她发现一座十分古怪的房子,那房子比一般的房子略高,而且十分的集中,错落有致中透着精巧。

她侧耳听了听,发现没有什么人,于是轻飘飘的跳到了墙头,然后一跃而下。

快到底部时,她突然发现这里面的地竟然比外面低下了三尺,并糟糕的是下面便淤泥,她大惊之下,伸出手掌,用力对着淤泥击了下去。

顿时泥浆四溅,借着那股力,她人弹到了半空之中,透过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平整的地面。

几个起落她有些狼狈地踏上了地面,可是身上却沾满了泥浆,那泥浆有些腐败的气味,让她的眉头微微的一皱。

“什么人?”远处传来一声断喝。

数十条人影快步冲了过来。

眼中陡然射出狠戾的杀意,这里离主厅尚远,得速战速决,否则引来更多的人她是插翅也难飞了。

人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手中的毒粉猛得洒了出去。

“小心毒!”为首之人衣袖遮面大声警告众人。

“光小心毒可没用!”莫离殇冷冷一笑,唇间绽开嗜血的笑容,腰间的软剑喇地一声拔了出来,一如她刚才的舞般舞得密不透风,只不过刚才是给人欣赏的,现在却是用来杀人的。

舞还是一样的舞,可是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那一舞让玉霓裳将会名扬天下,这一舞却是数十人从此黄泉!

那软剑犀利无比,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一舞一挥间曼妙不已,却追魂夺命。

软剑不停的挥洒着,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血如雨般的飞洒,让鼻间充斥了腥味。

“呜”就在最后一人也被杀死这前,一支响箭破空而出,尖锐的哨声闪电般劈开了宁静的夜空。

人声顿时鼎沸起来,她跃上了墙头,却发现无数的灯火都涌了过来,仿佛飞煌般密密麻麻。

皱了皱眉,她看到了院外的荷花池,虽然是初春,但冰已然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