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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三)
四月下旬,沈裕的病情仍在恶化。
虽商陆未曾回来,但总算得了漠北递回来的消息,说是辗转数地,终于得了颜青漪的行踪,不日必能寻到。
这消息并没容锦期盼中的那般好,但至少也不坏。
荀朔亦宽慰道:“商陆办事向来利落,兴许再过两日,人就回来了。”
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压着颜青漪身上,赌她这些年一定寻到了解毒的法子。
容锦曾反复说服自己,但兴许怀了身孕后,忧思多梦的缘故,又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她缓缓压平香纂模子中的香料,看着其上松鹤延年的印子,搁了香压,忽而问道:“你应当知道,我与他体内俱有颜姐姐当年种下的阴阳蛊。”
荀朔微怔,点了点头:“是。”
这是当初无奈之下,颜青漪剑走偏锋的法子,也的确成功遏制过一段时日,但到如今早就没了用处。
在那之后,荀朔也曾查遍典籍,与颜青漪探讨过,很是认真地钻研过一段时日。
只是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那在你看来,”容锦轻声细语道,“我的血会对他的病情有益吗?”
书房中燃着清心凝神的檀香,丝丝缕缕,而她就这样平静而轻描淡写地说着。
荀朔愕然。
明白到她的意思后,随即反驳:“他不会同意的。”
容锦却笑了起来:“你最先用来反驳我的,并非这法子无用,而是他不会应允。”
荀朔噎了下,意识到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是错后,紧紧地闭了嘴。
容锦并未催促,只不依不饶地看着他,目光柔和却又坚韧。
认识得久了,荀朔也清楚她的性情。
虽看起来温温柔柔,可若真打定了主意,沈裕都未必拗的过她。
僵持许久后,荀朔无奈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我并没什么头绪,你如今又怀着身孕,怎能冒这种风险?”
容锦固执道:“不过一点血罢了,试试又何妨?”
荀朔挣扎:“他若是知道……”
“自有我担着,绝怪不到旁人身上。”容锦垂了眼睫,叹道,“难道,你就真能这样徒劳地看着他耗下去,只赌漠北那边的消息吗?”
荀朔默然。
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风险,这些日子更是翻遍古籍,与游川探讨许久,想要再从这死局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容我再想想,”荀朔扶了扶额,苦恼道,“此事我自己也得理出个章程,才能动手一试。”
容锦得了他这句话,才示意翠微开门:“那就有劳了。”
哪怕已经换了熏香,房中的药味依旧挥之不去,而沈裕能出门的时辰也越来越短,只每日清晨陪她在园子里转转。
这日天阴欲雨,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水汽,潮湿极了。
容锦看出他已是在强撑着,便只作腿疼,软声道:“不想走了,咱们去亭中坐坐吧。”
“我坐就是,你再多走走。”沈裕松开她的指尖,笑道,“不然被小绮知晓,又要念叨你了。”
容锦却还是跟了上去,在亭中这一亩三分地转来转去。
想起昨日一整天都未曾见着容绮,问红茵:“她是回青庐去了?怎么未曾提过。”
按理说,容绮回去之前必然会知会一句的。
“二小姐并没说要出城,只说是出门办事……”
红茵埋着头,虽看不清神色,这飘忽不定还是露了怯,显然是有所隐瞒。
沈裕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但并未多言。
毕竟这是容锦身边伺候的侍女,就算要问,也该容锦来才对。
容锦也没动怒,只语气略重了些:“红茵?”
红茵立时忘了二小姐的交代,一股脑供了出来,最要紧的讯息便是,昨日是周家那位四公子的生辰。
周四公子,周尧。
容锦昔年回京那会儿L,曾在青庐见过这位小公子,后来知晓容绮与他断断续续有着往来,也曾托沈裕查过。
周尧实则是周氏旁支的子弟,是先夫人留下的孩子,故而一直备受后来的继室夫人冷落。
昔年与容绮相识,也是被挑了错处罚到庄子上,险些因发热的缘故一命呜呼。
是被容绮给救回来的。
容锦倒不在乎出身如何,只是又托沈裕查过他的人品、才学,见他能得沈裕这样挑剔的人一句“尚可”,便没从中阻拦。
小儿L女的心思摆在那里,两情相悦,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罢了,”容锦抬了抬手,向红茵道,“等回来了,叫她来见我。”
沈裕为她添了杯茶,调侃道:“你为她准备了这么久的嫁妆,看来是要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