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黄口孺儿,当日见大哥时何等恭谨,还需向他交代?即便近日让兄弟们该行做了护卫,也不过是看在他肯让咱们经手岭南及江南东道六州海货发卖的份上,再有就是楠侄与他的一点香火情分,否则,这南海航道还轮不得他来做主!”,冯若龙面带愤愤之色道。
“崔破此子固然是并不可怕,然则他背后所代表的朝廷却不能不怕!当日他对我恭谨,也不过是要借用我等成事罢了,否则,只需他于沿海诸州颁行一道禁海令,足可不战而解我之兵。”面上收了笑意的冯若芳紧紧盯住其弟道:“此后再见此人,不得有半分恭谨之意。有了他,我南海兄弟再不为盗匪也可得生民之利;有了他,楠儿、椿儿才能有一个更好的前程;有了他,异日远洋贸易我等也能占得一份羹汤,总之,无论是我冯氏家族的兴旺,还是手下兄弟未来的生计,实已都与此人休戚相关,其人笼络尚且不及,你若敢恣意妄为,休怪我家法、帮规无情!”,言说至此,冯若芳已是声色俱厉。
冯家兄弟自小父母双亡,这冯若龙乃由其兄带养长大,心中对冯若芳实已是敬畏之感深入骨髓,此时见十余年不曾对自己高声话语地大哥如此模样,心神恍惚之间,他竟是似又回到少年时候,口中也是重复千百遍的自然答道:“大哥说的是。”
见他如此,冯若芳心下也是生出一丝暖意,亦觉自己适才的话语未免说得太过于重了些,正待温言劝慰几句,却见一个身影歪斜、面带一条狰狞刀疤,衣下人服饰的老家人上前道:“庄外来了一群工匠模样的汉子,还随行押着数十辆大车,领头那人说是海关寺崔大人谴他等来此……。”
还不待他说完,早见那冯若芳面上稍带喜意道:“噢,来得好快!二弟,走,随我往庄门处迎上一迎。”
闻听来者只是一群工匠,冯若龙心下颇是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刚刚吃大哥训斥,此时他却不再贸然接话,边起身随行,边小声问道:“这些人是何等人物,值当的大哥亲迎?”
“今次与渤海俞坚大战,有了这些人及什物,咱们更添胜算,你我亲迎,正是份属应当。”,心情大好的冯若芳边领先前行,边微笑说道。
一番见礼寒暄后,自有下人将这一行四十余,自京中作场千里而来的工匠们领下用餐、休憩。心中诧异的冯若龙却是饶有兴趣的来到那数十辆紧裹黑布地大车之前。
“唰”的一声扯开罩布,一道寒芒蓦然映出,直耀的冯若龙眼眸一花,稍待片刻,凝神观去时,纵是这刀兵起家的南海好汉,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这辆长大车中所载,竟然只是一架弩弓,此弩,弓长竟达十五尺,旁配绞车,显然是作张弓之用,弩弓下整齐放置着七支弩箭,支支粗若壮汉小臂,长达三尺的精铁箭头更是制成三棱形状,在阳光正照下散发出流动摄人的寒光。
“此物名大木车弩,乃大唐强弩之中威力最大地两种之一,以绞车张弓,每一箭出则‘声若雷吼’,射远可及八百步,最是霸道;此次运来的还有专为攻城定制的‘车弩’,经去岁改造,此弩能一次连发七箭,等闲州县城墙所中,莫不摧毁。”正在冯若龙为此杀人凶器暂摄心志之时,耳畔传来其兄淡淡的声音解说道。
“大哥,这是为此次海战准备的?”
“正是!南船北马,于操舟之术上,我南海健儿何惧他俞坚,唯可虑者,便是北人性情剽悍、身形长大,一旦接弦近战,后果堪忧。二十年前之战,我南海兄弟伤亡于此者,十停中就占了七停,此次,我要每一艘战船上都装备此等远战利器,再由这一干工匠们改进船速、加装‘将军炮(即发石车,后经唐人改造为可左右旋转,亦名旋风抛车及将军炮)’,即便是近战,亦借有神弓弩两千具,我倒要看看他俞坚如何来与我近战!二十年前的恩怨,也是该做个了断了!”,用手轻轻抚摩着那寒光流动的弩身,冯若芳冷声道,这一刻,他的手心竟是隐隐发热。
至此,海上两方豪雄之战已是避无可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