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尚在来岭南赴任途中,政事堂已行文本道,言说定当予行海税及开贸易之事大力支持,在这一点上,崔大人倒是无须担心,本使也自然会如此办理。”见礼叙茶坐定后,经略使第五琦大人缓缓开言道,显然崔破的年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是以在说话之间,他仍不时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来大放异彩的“风头”人物,微微咳了两声,复又举盏润了润喉咙后,才又续言道:“海上之利极丰,十多年前,本官任广州刺史时,倒也曾有过开海外贸易之想法,奈何居是职太短,又值权相禀政,是以不曾推行之,今崔大人少年干才,又得圣天子在位,定当一展鸿图才是,本官寄厚望于你!”
“多谢观察使大人厚爱,下官自当勉力为之,其间倘有疏漏处,还往大人不吝赐教才是。”见上官训话完毕,崔破当即起身恭谨言道。
随后,又说得几句地方风俗之类的闲话,上任之初的第一次礼节性谒见已告结束,崔破见年纪老大的第五琦面有疲态,遂识趣的起身行礼告退。
对这位朝廷新贵,半生宦海坎坷的第五琦倒也不曾怠慢,亲自起身将至送往府门,眼见崔破拱手一礼后,将要上车就道时,那轻抚银须的经略使大人似是漫不经心的开言道:“崔大人欲要开海外贸易,能造得数万石大船极是要紧,于此事上,崔大人不妨联络一下俞大娘为好。”一言即毕。老人便一拱手后回府而去,留下崔破一路将这三字诵吟不绝。
回得府中,崔破见随行而来的一干从人们正在洒扫庭院、安放行李,遂唤过正招呼人搬放书房器具的涤诗问道:“郭大人可曾来了吗?”
“郭大人半柱香前就到了,现在正堂与李先生叙话。”应声急急跑过来涤诗,仰着满是汗水地小脸答道。
“此地比不得长安,大家又是长途舟车劳顿而来,小心气候大异之下易生疫病。待会儿收拾停当后,你自去找思容小姐领一些药物,分予大家吃了才好!”此次菁若未曾随行,这些府内琐碎小事也只能是由他自己发言交代了。
“公子,思容姐姐早给过了。”
闻言,崔破自失的一笑:“想不到思容这自小娇惯的人儿,还能有这等细腻心思!”,挥手谴退涤诗自去忙碌后。他径直往正堂而来“当初安置于军中的要好一些,其他许多到地方任职的却是大不适应,这次走时,那李四维死活要脱了官袍,说是要随来广州,还在崔大人手下干,白身也行。要不是我苦苦劝住。只怕他还真来个弃官随行了。”刚刚走到正堂门口,就听内里郭小四略带苦恼的声音道。
“万万不可,当初为安置他们,可没少花力气,这一走就什么都没了,此番郭大人回转京城时,少不得再沿途安抚一番。稍后我往账上再支些钱银,有困难的帮补一些,但是有一条一定要说清楚,但凡有一个敢私自辞官的,不论晋州军还是公子都不会再认他们。”这说话地却是那李伯元了。
“哈哈,有什么事情让这个李二蛮子连官都不愿做了。”略略听的两句。见是一个话缝,崔破哈哈一笑,入堂中而来。
“下官见过崔大人”一见是他进来,郭小四当即起身见礼道。
“郭主事莫要多礼,坐吧。”待重新坐定之后,崔破面带微笑地看着郭小四道:“说说。李四维为何不想做官了”,这李四维与胡小栓同出一村,其父本是避战乱而入山林的一老儒,自小便对其严加管教,是以此人倒是也才时乚实实念过几本书的,谁知后来年纪见大,叛逆愈强,再不愿终日枯坐书房,反倒是与一群猎户家孩子混到了一起,终日游走山林,不亦乐乎,其父恨铁不成钢之下,对其愈发严厉,多有棍棒加身之事,孰知此子竟也是一个犟驴,不仅不认错,后来更是瞅了个空挡,随胡小栓一起离家投了军。入得军中,平时还是腼腆守纪,但是一开始训练,立即便化为了一头蛮牛,尤其是两拨对抗时更是如此,遂得名号为“李蛮牛”,后,晋州军兵发汴州时,此人更是骁勇异常,阵斩九人,身中两矢犹自半步不肯退后,战后论功行赏,因其能知诗书,遂退了军籍,转入吏部,发往江南西道春江县做了一个主管捕盗治安的从九品县尉,也算是有了个出身。
“那春江县令官德不休,少不得就有些阴私龌龊事,李四维这性子那里见得了这个!又是个犟驴脾性,难免跟上官关系难处,所以也就有了这话。听说下官要来岭南,他还一再央下官跟大人关说,调了他到大人身边做事才好。”说道这里,郭小四的脸上也是一丝苦笑浮现,想来那李四维当日将他纠缠的不轻。
“李先生有所不知,这李四维是个属驴地,你越是抡鞭子抽,他还越是不肯往前走。再这样下去,只怕依着他的性子还真就弃官回乡了,说起来也可惜了的。”侧头对李伯元解释完毕,崔破复又向郭小四道:“稍后,我修书一封,回京之后,你拿了去吏部拜会一下吴郎中,就将这李四维调来广州府,正好我这海关寺要开张,正缺悍将压阵。一个从九品县尉,这个面子他会给的,至于其他人,一切按李先生说的办。”
郭小四点头应下,崔破饮的一口茶后,开言问道:“此次你这本分职事做的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与吐蕃地军器贸易之事大人早就安排好的,下官只是依例押运便是,又有宫中内宦同行。一路自然无碍。接货地依然是前次的松攒萨多将军,他还嘱下官向崔大人代为致意。”说到这里,郭小四却是想起了那吐蕃将军的另一句话:“告诉你们崔大人,他若是敢对娜佳金花不好,高原上的汉子可不饶他”,顿了一顿,自动将这句话忽略过后,他接续言道:“至于江南诸道各处武库。此次也只是例行查验,倒也不曾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只有山南东道梁节度及剑南道韦节度不知从何知晓了‘神臂弓,的消息,逼着下官也要配置,大人你看……”
闻听山南东道梁崇义之名后,崔破眼神猛地一缩,随即冷声道:“梁崇义此人久怀异志,去岁若不是汴州覆灭的快。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起兵相应了。眼看这江南四道已定,他山南节度就要撤并,还要神臂弓做什么,此事提也别提!至于说剑南韦节度,此人对朝廷素来忠心耿耿,他又是边关节帅,吐蕃现时虽无力东侵。但难保那南诏没有异动,给他一些倒也应当。自然,此事你也做不得主,只是在向上呈文的时候,将这些情况也一并写上便是。”
言至此处,崔破正欲举盏呷茶,蓦然又想起一事。乃手执茶盏道:“这往吐蕃运送军器一事干系甚大,现在朝廷并无明文章程,知晓的人亦不多,你且约束好属下,莫要走露了风声,尤其不能让御史台杜大夫知晓。否则,到时保不定就拿你做了替罪羊,此点定需谨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