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蓬蓬蓬”的撞击帅府围墙声响起,战事开始发生逆转。如同潮水一般涌入的汴宋军以优势的人力一点一滴的将整个三山天地阵渐渐打散。
此时的中镇将大人脑海中全是一片空白,除了已经成为本能的刺枪之外,他已经没有了半分思索,而立身于其前侧地彭排手静风成为了一堵最好遮蔽枪林箭雨的坚墙。
时光一点点逝去,枪折了刀往,手断了腿上,纵使每一个晋州军士都是倒地前扑、英勇战死,但得不到有生力量补充的三山天地阵也只能一步步收缩阵形。而居于阵内的刽子手张杰更是索性弃了长矛,置军法于不顾的回归阵内节帅府人质处,刷刷三下刀光闪过,又是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自阵内掷出,至此,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仰天声声长笑,笑声中直有说不出的疯狂快意。
彭排手周金华倒下了、长矛手李杉也倒下了……随着不断有人扑倒于地,已是收缩至极致的三山天地阵不可避免的漏洞越来越多,阵形也愈发散乱,正在崔破弃矛拔刀、张杰狰狞再起之时。蓦然一阵急促地鸣金之声“铛挡”而起。这忽如其来的收兵声只让已是杀红了眼的双方猛的一震,在又纠缠着金铁交鸣了数十百下之后,双方才真个脱离开来。
没有趁势追击。随着鸣罗之声响起地是一片扑通倒地的连片如牛吼般喘息声。
手扶着静风宽厚濡湿的臂膀,长长喘了几口粗气后,面有茫然之色的崔破才抬头循声看去。
入目处走来的是一队长长绵延的队伍,领先而行的战马上是一个半身为鲜血尽染的冷面将军,纵然是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势,这位将军依然是端坐如松,只看他这一丝不芶的坐姿,便必然是视军中规纪如生命一般的人物。
在他身后而行的是一长串老弱妇孺,相互扶助而行的他们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慌之色,偶有于两侧汴宋军队列中发现自己至亲之人。想要急奔上前的,却被左右两侧那寒光闪闪的弩弓逼迫而回,一时间,整个汴宋军节帅府前的大道上响起哭声一片。
持手弩监管着这一干老弱妇孺的晋州军士约有四百余人,此时的他们也几乎是人人带伤,而身后跟随地战马上,更有数百余扑倒马上的士卒,只是究竟这些人中究竟还有多少依然存活,那也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这列队伍的缓缓行进。整个节帅府前的汴宋军士陡然化作一片沉静,只是节帅李灵濯却是在看到这支队列的第一刻,脸色已是由青灰化为苍白,额间的粒粒汗珠也是不由自主的滴滴滑落。
摇摇头,确信自己见到的真是冷面高崇文后,崔破的眼角竟蓦然生出一股酸楚之意,只是清醒之下的他深知当此之时万万容不得有半分迟疑,几个疾步跨出府邸之外,行至长街之前的中镇将大人朗声喝道:“本官翰林承旨、晋州中镇将、权行长安作场监督事崔破奉大唐天子密诏平叛,尔等为乱臣贼子挟裹参与其事,皇恩浩荡,陛下饬令:只诛首恶,不及其余。有能擒杀国贼李灵濯者,赏金百两,晋官三级!”
他这厢语声刚毕,身后的晋州军士已是随声高喝道:“只诛首恶,不及其余;赏金百两、晋官三级!”这呼喝之声愈来愈响,数声过后只如山崩海啸一般,在数万人头上盘旋回荡不休。
应和着晋州军士卒呼喝之声的是汴宋军的一片失声沉默,尽管已是发现逃无可逃的节帅李灵濯不断叱呵士卒强攻,奈何略有所动的军士们随即便被他们的直属上官弹压退回,而另一干素来被视为李灵濯心腹的士卒则将目光紧紧盯向素来待他们多有恩义的直属统兵官——汴州城中二将军李灵耀,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又将是一场无边杀伐将起。
适才因几度欲要阻止汴宋军进攻而被其兄令人索拿的李灵耀,此时也是牙关紧咬,看看身侧面色苍白的兄长,再移目于节帅院内精神委靡的老母,这个性情粗豪的汉子在脸色几度变幻之后,乃反剪着双臂,泪流满面的“扑通”跪倒于其兄身前三拜后,也不起身,转而向节帅府前道:“汴州举旗一事,全系某一人逼迫兄长所为,现伏地请罪,恳请崔大人念老母体弱,准予放归。”
早在这李灵耀拜倒于地时,崔破已是举手示意晋州军士禁声,此番听得这面容丑恶的汉子这一番话语,全场顿时响起一片唏嘘之声,素来不归其直辖的汴宋军士,万万想不到这个恶名可止小儿夜哭的李二将军还有如此侍兄至义、侍母至诚的一面;而他那万余人的直属手下闻言更是心中一酸,其声悲呼道:“二将军。”在这一刻,原本剑拔弩张的长街上竟丝丝涌现出“英雄末路”的伤感。
摇摇头将心中这怪异的想法尽皆驱散,崔破朗声道:“圣天子在位,至公至明,岂容你阴庇首恶?念你安抚地方州军有功,本官必上本朝廷,保你全尸,至于尔之老母,本官也可保其得以颐养天年。”
随着李灵耀的拜倒请降,至此,震动天下的的汴州府举旗作反一事正式落下帷幕,草草安顿好降军事宜,不及更换征衣的中镇将已接连下令道:“开运河通道,遣漕船入京。”
“封存一应粮库、武库。”
“八百里加急,火速往京城传送捷报!”
随着这几道军令下达,自河南道汴州出发的流星快马在沿途百姓诧异、惊骇的目光中,一骑绝尘东向长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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