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即定,崔破当即唤人取过笔墨,伏身石几之上笔走龙蛇的写下曲词。唤过教坊伶人嘱其和乐排演。
那伶人好奇接过区区四十五字地曲词,只略扫一眼后,已是忍不住地喷笑出声,花费偌大心力强自压抑之后,乃面带难色的看向崔破说道:“崔大人,这可是为陛下演奏,您这词是不是也太过于俗了些?再则,这种曲子该怎么配乐才是个好?”
“时光无多,词也只能如此了;至于当如何配乐,诸位都是此中国手。还能被这小词给难住了去?以某之愚见,总需是越滑稽越好。”
那伶人看了看即将燃尽的第二株檀香,情急之下也无暇再与崔破讨论,转身匆匆奔去。
眼见三柱香尽,立身一旁监测的小黄门,当即呼停正小声排演的教坊司伶人,并唤上崔破,相跟着往寻皇帝御驾而去。
其时,皇帝与韦妃游内苑疲累。正于芙蓉亭中休憩,见崔破等人来到,也无多话,当即吩咐众伶人摆开器乐开始演奏。
及至见到伶人们摆出的器乐全无琴、瑟等“雅乐”器具,反倒尽是些锣鼓家伙儿,从不曾见过宫内如此演奏的韦贤妃,也是饶有兴趣的自前方池中的俱物头花(白睡莲二上移目过来观看。
诸办器乐摆好,那领头地伶人先自向皇上及韦妃跪拜行礼后,乃转身回座,只听一声铜锣敲响,随即,诸般鼓儿、钵儿、磐儿同步奏鸣,听着这曲调欢快热闹地曲调,若非是身处宫城皇家内苑,只怕众人都要以为这是民间坊市那户人家在办喜事了。
“大家,幸好今日个儿杜大夫不在此处,否则少不得又要苦谏一番了。”听来直觉耳目一新的韦妃见到这新奇阵仗,乃侧身向右坐的李适说道。她所言者乃是朝中新任地御史大夫杜佑,其人正言肃行,最是个眼里搀不得沙子的人物,也正是取他的耿介,李适将其自地方调入京中主掌御史台。只是有一得则必有一失,这位御史大夫不仅对诸等官吏毫不留情面,对一朝天子更是盯得谨严,举凡言行起坐只要有一点不合仪范之处,只要他在侧陪侍,就必然一阵痛谏,是以李适对他真是有爱有恨。
李适一想到杜佑那板的紧紧的脸,再看看眼前这些拿着些杂七杂八家伙什儿的伶人,不禁也是莞尔,正待扭头开言说话,却见亭前诸般乐器在一声锣响后全然停住,场中走出一个画成高吊八子眉、突颧骨、血盆大口的村姑打扮伶人,大模大样的叉手一礼后,在单锣的伴奏中,扯嗓开腔唱道:
他事事村,我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只为他村心儿真,博得我丑情儿厚。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
只是见到这伶人那丑形丑色的打扮时,韦妃已觉一阵好笑,只是她素来禀性端庄,又要讲究天家仪范、后妃之德,是以强行压下了。待得伶人高声开腔唱奏,听着这前所为闻地滑稽词调,竟是再也忍不住的嗤笑出声,只让身侧满脸欢颜的李适更添三分笑意。而那一干侍侯的宫娥、内宦们见自己的两位主子已是如此,遂也不压抑的凑趣儿哄笑出声,一时间,这芙蓉亭侧竟是笑倒一片。
“哎!看来以后我这佞臣的名声是逃不掉了!”见到这一番景象的崔破心下慨叹一声道。
好容易解了笑意的李适见到身侧爱妃那如花地笑颜,心中一喜高声道:“来呀!给崔卿家赐座上茶,伶人看赏!”
崔破谢恩过后,就着内宦们送上的胡凳,半挂着身子坐了。静侯皇上再行开言。
“崔卿家今日能博朕这爱妃开颜一笑,实属大功一件,说说,卿家想要什么赏赐,朕看在韦妃面上,都准了你。”心情大好的李适亲手替韦妃递过一枚康国贡来的金桃后,转身看向崔破,微微一笑说道。
“臣今日此来,是为求恳陛下准臣《请行海税及贸易之事表》中所奏之事,此策若行,则小臣幸甚!天下幸甚!朝廷幸甚!”思虑再三,只恐再也找不到如此好的机会,崔破也顾不得会扰了皇帝的兴致,拜伏于地高声奏道。
“陛下,臣妾今日游赏这西内苑甚是疲累,想先行告退休憩,还请陛下恩准。”见崔破拜伏于地开始奏闻政事,那韦妃当即起身向李适一施礼后说道。只看她这绝不沾染国事的姿态,倒也不枉其贤妃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