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话题一转,进入正题,开始细细介绍起煎茶之法“说道煎茶之法,首先就要说道茶。近数十年来,风俗贵茶,茶之名品益众,剑南有蒙顶石花,或小方,或散牙,号为第一,湖州有顾渚之紫笋,东川有神泉;福州有方山露牙;夔州有香山;江陵有南木,另外还有天柱茶、阳羡茶,祁门茶等等不一而足,各有各的妙处”说道这里,他将话一顿,向崔破看去,见他正凝神细听,不禁微起知音之感,愈发用心的解说。
“既然说到茶,就不能不提水,我以为天下好水以扬子江南零水为第一;其次是无锡惠山泉水;再次苏州虎丘寺泉水;另有丹阳县观音寺水、扬州大明寺水、吴凇江水倒也可取。”
听到这里,崔破心下诧异,忍不住插口问道:“为何先生所言皆是南方之水,却没有北方的?”
“噢!此问倒是切中要害。”陆大人赞许的点点头然后道:“茶之为物,最是空灵逸秀,所以它最是贵柔,南方山清水软,所以此地之水,最合茶性,这也是为何名茶多产自南方的道理所在;而北方则朴实刚烈,其性贵刚,所以此地之水,最合酒性,是故南方多名茶,北方多名酒。”一番话说的崔破连连点头称是。
见他如此配合,那陆大人愈发的来了精神,起身走到正碾茶的两个小丫鬟身旁指着正在碾盘中的茶末说道:“这碾茶是第一道工夫,最是讲究轻柔,所谓‘碾成黄金粉,轻嫩如松花’便是它最好的效果。”
正说道此处,忽见两个军士抬了一个木通走近亭子,却是已将所需之水取了回来,那两个军士小心翼翼的放下木桶,向知州大人交令完毕,正转身欲走,忽听那正在俯身观水的陆大人道:“且慢!”
二人愕然转身看向陆大人。却听他问道:“你二人这水是取自那里?”
“按照大人吩咐,取自这滋水江心处”那二人中略高的那个答道
“你二人安敢欺我!”说道这里,他俯身将桶斜起径自将水倒了一半,然后道:“此时这桶中所留,才是江心中水,你等可有话说”
见他这一番动作,那高个的尤自强撑着,只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而另外的矮个,早已两腿一软,跪于地上,叩首连连道:“大人神眼,小人服了,实在是我俩自江心处取水回来时,不合上岸的时候,触碰之下,泼洒了一半,我俩害怕再回去取水,若是回来的晚了,大人必然责罚,所以就从江边取了半桶添满,大人真乃神人,小人服了。请大人责罚。”他这番话一说,那高个的也自站立不住,俩腿一软,跪伏于地。
这番变故直看得亭中四人目眩神迷,半晌之后,知州大人方才醒过神来,正欲发怒叱呵,却听那陆大人道:“煎茶本是雅事,你若是将板子打得劈啪乱响,没得扰了兴致,吩咐他们重新打过便是,又何必显你的官威,很好看吗?”
知州大人听他如此说,不知道是本来脾性就好,还是因为知道实在是同他没有道理可讲,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若要我不罚他们也可,只要你说明是如何分辨这水的,我便饶过他们这一遭。”
“这有何难,江心之水,性寒而质密,是故下沉。而江岸之水,性浮而质松,多杂质。若是多多留心,也就能分辨的出来。”陆大人不以为意的说道。
听他说的随意,崔破自然知道这一种神乎其技的鉴别工夫是多年积累的结果,说来虽只是寥寥几字,背后却暗含着数十年的岁月。若无他这般对茶的痴迷,又岂会查知这细微处的差别,不由心下对他愈加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下,知州谴那两个军士重新再去取水,两人感恩戴德的离去,趁此间隙,那陆大人一边指导二小婢碾罗茶末,一边为崔破二人解释茶具的好坏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