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滚烫滚烫的,他吹了几口,然后一口一口咽下,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头痛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
足足喝完了一整杯,他又回到沙发上,只手扯过被子又盖了起来,重新躺下。
可能是之前睡姿不舒服,他没睡好,后来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居然是日上三竿了,该死的,他一看时间就觉得心里不妙,立马起来去开主卧室的门,身上的那条被子他来不及放好,被他拖着甩到了一边的地上,皱成了一团。
门,立刻开了,床上连个鬼影也没,洗手间也没安宁。
潘冬子愣愣地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一阵寂寥在倏然间包围了他全身,他独自一人舔着伤口。
裤兜里的烟盒没烟了,他走到客厅的茶几上拿了一包烟,抽了一支,站在落地窗前,他把烟放到唇狠狠地吸了一口,又吐出,烟雾弥漫,重重地吸了口气吐出,仰起头,悠远的目光,望着天际,心里的烦闷就跟缭绕的烟雾一样挥散不去,浓烈的味道把他自己给呛住了。
可能是昨晚酒喝太多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咳嗽声也一样哑涩。
身后的响动,虽然轻微,到底还是惊动了他,他转身,跟安宁若无其事的双眸对上了。
午后的光线很好,她明显清晰得捕捉到了他深邃的风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戾气。
他身子没动,指间的那抹猩红愈发的闪眼,盯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眼底流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心底的贪婪,延伸到眸底,隐隐若现。
没想到她还在,他以为她走了,一直在生闷气,以为她又再一次无谓地离开。
他知道,她对自己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而自己对她,他连说服自己的底气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悲了。
被他这样的眼神灼灼地盯着,安宁其实是十分不自在的,加上他迟迟没有开口,昨晚他表白的那一句又一幕幕浮上眼前,让安宁有一种掘地三尺的冲动。
“安宁。”
他终于开口。
他忽然心烦意乱起来,烦躁地爬了一把额前凌乱的碎发,明明只跟自己几步之遥,安宁却无端觉得他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语气太过轻柔,极为小心翼翼,仿若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就会碎掉。
与他此刻颓废的外表,太不相符。
安宁的身体僵了僵,总觉得这儿的氛围让她不自在,尤其是潘冬子过于……的反常。
她尤其是胆怯,怕他提及任何与昨晚有关的事情,看他的模样,她摸不透他到底还记不记得。
今天上午的课,自己居然逃了。
从重新入学开始后,她从来没逃过一节的课,这还是头一次。
“我要走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朦朦胧胧的,仿若是来自天边的叹息,轻轻的,却能够牵起人漫天的愁绪。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厨房里有白粥。”
安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怎样的冲动才会在起来后在厨房停留做白粥……
潘冬子的脸上瞬间闪过多种表情,像是压抑着什么。
她侧对着他,柔顺的长发静静地覆在肩头,那个纤弱的背影,带着一种淡淡的坚定,一步一步地,在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
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潘冬子觉得她似乎就要在转瞬即逝间走出自己的生命了。
他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心底却像有根细弦在轻轻震动,他三两步上前,一把用力地捉住了安宁的手,然后双手置放在安宁的腰间,强制扣住她的腰。
安宁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浓厚的气息痒痒的拂在自己的面颊上,他因为还没梳洗过,身上的酒味还未散去,有些呛人但又不至于难以忍受。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看他,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其实他瞳孔中还是带了一丝的不安的。
“安宁,我喜欢你。”
他低沉的嗓音宛若在她如玉的脸颊上滑过,令她带起一丝怔忡。
到底还是说出口了,他从来没有这般的不确定。
他俨然忘记昨晚自己已经在电话里跟安宁表白过了,不过当安宁再一次听到这令她震惊的喜欢时,心境起伏没昨晚那般激烈了。
她还是伸手去推开他,尽管动作有些残忍,她知道此刻的潘冬子是清醒的,是知道他在做什么事,知道他在说什么话,但是,这个男人,毕竟对她做过很大的伤害,她还是选择拒绝。
“对不起。”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其实最能说明一切。
潘冬子却依旧没有松开她,禁锢得愈发用力,他像是通过动作来发泄自己狂躁不安的情绪。“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弥补你的机会,我知道先前我对你做了很多让你不快乐的事情,但我如今知道错了。安宁,好不好?”最后变成了央求的语气,敛起了周身外露的霸气。
其实,只要他愿意,只要面对的是正确的人,他还是能温柔的。
“我在错误的时间里伤害了自己最喜欢的人,却不知道,当我想在正确的时间里弥补,我最爱的人却不给我任何的机会,安宁,你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好吗?”
他说甜言蜜语的时候,真的十分令人怦然心动。
可是,安宁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心,也是满硬的,没那么软。
呵呵……
“对不起。”她坚定地重复道,连眉头都没有皱下,凭他的三言两语,她就软化了,那她也不是简安宁了。
因为她很清醒,眼前的这个人,是潘冬子,不是别的男人,不是陈哲,抑或是任何其他人。
安宁不想再跟他继续说下去,怕自己会出现软化的现象,这个男人,装柔弱也是入木三分,形象逼真,她还以为他在自己面前只有嚣张狂妄的一面,看来,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安宁,那如果我想见你,你不要没一次就想也不想拒绝我,好不好?”
他薄唇动了动,退了一步,做出这个决定,他也很痛苦。
但他也知道,让安宁这么快就认可自己,太难了,他也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希望破灭了,他的心也跟着痛,但也要面对现实。
安宁失笑,他从得寸进尺转变到了以退为进,这个男人,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很聪明,难怪有那么多女人为了他前仆后继。
“你这是以退为进吗?”安宁勾了勾唇,笑得有丁点的妩媚,那是她发怒的前兆。
潘冬子微微愣了一下,轻轻颤抖了一下,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语调,心里头,却没由来兴起了几分慌乱。
他眼下有浅浅的阴影,睫毛轻轻的落下来,掩去了一切,微微动了动唇,“安宁,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好不好?”
心脏还是微微一缩,似乎被什么给刺痛了。
到底什么时候安宁才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自己呢?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渴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