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容嗔她一眼,挽住云珠的胳膊,低声道:“来的不巧,正月底刚诊出喜脉,还没知会你宫里就出事了。”
云珠先是为她高兴,跟着有些为孙玉容后怕:“你这其实是来得巧,再晚半个月都怕说不清楚。”
孙玉容见她一心为自己考虑,顿时松了口气:“你不知道,孩子这事,我既想告诉你,又怕你觉得我在炫耀……”最终还是跟好姐妹分享的激动心情压过了担忧,可刚刚丫鬟开口的时候,孙玉容的心还是高高地悬了起来。
云珠:“……”
她没好气地道:“你真怀个会仙术的金童或玉女,我才会为这事嫉妒你。”
倘若她一直在巴巴地盼着子嗣,云珠说不定还真会羡慕一下,问题是她根本没盼着。
新婚的时候不着急,先帝驾崩后她就各种为家里担心,那时候怀上了,云珠只会嫌麻烦。
“都说怀孕会变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
云珠一边扶着孙玉容往暖阁走,一边观察她的变化。
孙玉容立即变成了苦瓜脸:“别提了,整个二月我几乎都是吐过来的,甚至连喝口水都要呕一下,也就是进了三月才恢复胃口长了回来,不然你看了可能都会害怕。”
云珠捏了捏她的手腕,以前能捏到一圈肉,现在轻轻一捏就能碰到骨头。
“还是胖点好看。”云珠笑着道。
看孙超、孙广福的身形就知道孙家容易出胖子,孙玉容小时候也胖,长大了知道美了才有意控制着饭量,饶是如此,孙玉容依然是京城贵女里面最丰腴的那个。
云珠也属于偏丰腴的美人,但她个子高,便显得姿态窈窕,以前孙玉容没少为此咬牙切齿。
“那你现在才怀两个多月,怎么还跑出门了,想我的话派丫鬟来说一声,我过去找你啊。”
等孙玉容坐到榻上,云珠才想起以前听人说过,怀孕头三月最该小心养胎了。
孙玉容笑:“没那么娇气,再说了,你这身份眼瞅着要更尊贵一层,我一个小小的七品文官夫人,哪敢劳动您的大驾?”
乾兴帝在的时候,整个李家都被打压,说不定连国公府的爵位都可能被乾兴帝夺了,纵使云珠从不跟她倾诉,孙玉容也能看出云珠眼底的愁绪。孙玉容不提,是因为她没有办法帮云珠解决困境,言语安慰有个屁用,只会叫人心烦。
现在新帝要进京了,李显与新帝分明是新的一对儿李雍与先帝,只要新帝别弄那些幺蛾子结结实实地活到六七十岁,那么宁国公府也就能继续风风光光几十年,云珠也能跟着享受几十年的尊荣,直到寿终正寝。
云珠依然爱听这样带着恭喜意味的玩笑话,却不会认为此后余生真的会一帆风顺,伴君如伴虎,黎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皇帝,谁也不知道,再说了,就算黎王会像先帝那样器重李家,可万一黎王也像先帝一样英年早逝呢,像乾兴帝的话就更……
只能说,还是要脚踏实地,做好眼前该做的事,太远的就不要想了。
孙玉容在这边用了午饭才走。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云珠特意躺在次间的榻上歇晌,枕头摆在北边,让阳光只能晒到她的腰部以下。
在这样惬意安逸的氛围中,云珠都要睡着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孙玉容提到孩子时的温柔笑容。
孙玉容平时的性子跟温柔也不怎么搭边,只是要做母亲了,母亲对子女的温柔自然而然浮现了出来。
云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不知道怎么样才叫对曹勋动了情,她都不知道,两年后曹勋又该怎么判断她是否动了情?
没有孩子,一切都很简单,大家心平气和地和离就行了。
可万一怀了孩子呢?
如果那时云珠已经动了情,曹勋也满意她的情,孩子便如锦上添花,一家三口美满如意。
就怕云珠依然没有动情,或是她动了情,曹勋却以为她没情。
前者,云珠不想为了一个孩子逼着自己与曹勋貌合神离地过一生,后者,曹勋可能会因为对她的“无情”过于失望,仍然写封和离书给她,只留下孩子。当然,他也许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愿意与她继续做夫妻,只是他已经失望了,待她不会多温柔就是。
这念头让云珠的心头又变得沉甸甸的。
无论她怎么想,至少在这两年内,孩子就是个麻烦。
黄昏时分,左邻右舍的人家厨房屋顶开始冒出缕缕炊烟时,曹勋从都督府回来了。
天长就是好,用过晚饭夕阳还灿烂着。
曹勋:“去园子里逛逛?这个春天是不好陪你去外面踏青了。”
普通人家可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定国公府是乾兴帝的母族,人还没下葬,他们便不好大张旗鼓地出城郊游。
云珠:“好啊。”
如今已经是三月下旬,长在朝阳位置的桃花陆续绽放,粉粉嫩嫩的花瓣,星星点点的花蕊。
曹勋折了开着两朵的一小枝,插在小夫人乌黑浓密的发间。
云珠垂着眼,等他放下手,她才抬头看去。
曹勋退开两步,视线在她发髻眉眼上下游移,点评道:“桃花太单薄了,压不住你。”
她这样的姿容,需得簪牡丹、芍药那样雍容艳丽的大花才能相得益彰。
云珠笑了笑:“那你还给我戴。”
说着便要将头上的桃花取下来,她也不想戴不适合自己的花。
曹勋按住了她的手。
这边是一小片桃林,曹勋牵着她走向里面,最后停在一棵分枝也有他手臂那么粗的老桃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