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听说,这家伙可以在危难时刻……”
“那么倘若景城中有难,你务必抱着它逃出去咯。”
辛夷不可置信地看着流章,她只记得这是个恋爱脑的纸片人,可此刻望着他的眼眸,他眼底无尽的温柔,她竟觉得,此刻在她眼前的,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她望着他的睫毛,眼底折射的太阳的光芒,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明明此时此刻他和她一样……
她执意将手中的畏兽推出去,还回他手中:“不行,我已经欠你太多了,你本是一个令人敬仰的大英雄,没必要为我……”
“袅袅,”流章低着头,打断她的退缩,“你不必同我客气这些的,我欠你的,我做的这些永远也还不了。”
他摸着怀中的小兽,夕阳下,二人的影子格外长,少年将军的臂膀上,锦绣的兽纹越发耀眼。
“最近我常回忆小时候的事情,要是景国一直都是如此太平该有多好啊,袅袅,等万事都解决了,我们再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大雨滂沱的夜,他被罚跪在院中,辛夷拉着他,不顾任何人的阻碍,执意带他去圣上面前质问,鼓励他说出被冤枉的真相。
大雪纷飞的夜,他生病发烧躺在床上,辛夷推着春城来,别人都怕他是瘟疫,只有她,扬言若不治好世子,自己也要和他得一样的病。
无数个草长莺飞的天,他们一起逗兽,一起玩耍,她鼓着小小的脸颊:“若是别人畏惧、害怕,能让我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名声差点又怎样?名声好的人,才为流言所累,徒增烦恼。”
她一点点鼓励他,让他发誓一定改变软弱的自己,成为能为她驻守边关的将军。
流章将手中的畏兽塞回辛夷怀中:“你还不信我吗,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没有做到过?你帮我好好照顾这畏兽,至于传言,不过是图个吉利罢了。”
“辛夷,你就是我的家,你平安,我就平安……”
说着,路辛夷突然觉得自己对他有些残忍,不由按捺不住,想要把一切都告诉他。
“流章,其实我……”
“不要说!”他急忙打断,眼中带着几分苦涩,“无妨,你一直都是自由的,我也想明白了,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尽管找我来说,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二人又在旷野中行走了一段时间,等到回去的时候,流章特意带着辛夷又路过那家烤肉店。
还是熟悉的味道,热腾腾的食物,再来上一壶小酒,辛夷只觉得人生得意无非如此。
正吃得尽兴,一旁的年轻人却吃了便走,小厮来找他结账,他却大言不惭道:
“将你们老板叫来,好好问问他,我用不用结账!”
小厮无奈,只好回身去找了老板,路辛夷正要不平,却被流章拉住,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只见那年轻人重新将脖子上的衣领拉起,遮挡了大半个面庞,又戴上斗笠,向后一仰,活脱脱景城阔少。
老板在小厮的引领下上来,见来人这副嚣张模样,又仔细打量他装扮,蓑衣斗笠,粗布烂衫,虽然不像个官门子弟,但却比地痞无赖又多几分正气,身子矫健,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店主人陪笑道:“公子,小店小本生意,莫不是哪里伺候的不周到?您多言语,见谅!”
那公子将斗笠往地上一扔,闭了眼叫嚣道:
“你家这小厮好不懂事,竟然让我付钱!”
店主人也是一脸懵,但也只好耐心解释道:“公子,买物交钱,天经地义,莫不是我家小二问您算错了账?”
周围人已经开始不忿,一大汉站起身来:“荒唐,天子脚下,还有敢吃白食的?再胡闹,看爷爷我打你!”
“就是就是!”周围的应和声渐起,那少年只好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两个铜板,但又从背囊中掏出几块银锭,一股脑塞给了店主人。
那店主人哪里见过这阵仗,急忙推脱道:“公子,这小店可受不起啊!”
看到这里,辛夷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疑惑,却见流章含笑看她,仿佛胸有成竹般地等一场好戏。
果不其然,那千年长叹一口气,硬是将手中的钱财塞给店主人。
“爹,您要真问儿子要钱,要多少也受得!”说着,那公子在店主人的惊诧中,拉下了脸上的蒙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众人惊诧间,那店主人先是惊愕,继而扑向儿子,再抬头,已是老泪纵横。
“儿啊,你咋才回来!”
见到这一幕,在场众人,无不为这一团聚景象而深受感触,人世间最欢乐的时刻莫过于此。
流章夹了一筷子肉给辛夷,低声得意道:
“过年了,我向陛下请命,叫他们回来看看家人。”
路辛夷猛地回头望向流章,再看一眼那父子相拥的场面,十五从军征,归乡无亲眷,是征人的痛,将军白头,红颜对空枕,又是百姓心中无法磨灭的痛,而今终于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能稍作缓解,她顿时觉得,眼中的流章也变得高大了起来。
他们也和她一样,有思想,在努力地改变着自己所处之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