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华忙说:“那怎么能比呢,小小的防空洞,小巫见大巫都谈不上。首都饭店四年前竣工时我才刚上路,不过我每年都去看看,寻找些灵感,每次都有所获,如果不是战争,我一定也会是一个出色的设计师。”
李卫华说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一把拉过李卫东说:“南南,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不用去日军忠烈祭的现场,那现场在明故宫西南面的那个飞机场,一马平川的,一定是戒备森严的,连掩护的人都没地儿藏。我们莫不如在上午松井未走时去首都饭店,早点和他接触!日程表上说上午十点在首都饭店有个新闻发布会,下午两点是忠烈祭。我和雅如对首都饭店都很熟悉。”
闵雅如一听也说:“是啊,那里每个角落我都知道,而且那里还有一个上下贯通的夹层暗室,父亲说过一般人不知道的,你也不知道吧?”
李卫华笑了:“恩师都曾领我进入过暗室,其实原来是按电梯井设计的,现在是个小储藏间,只是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李卫东激动地说:“这个方案可行!原来我担心进入楼里遇到情况不好脱身,不像随大流参加室外的活动相对容易些,也就没太往这上想。如果你们熟悉地形就又当别论了。那就你们俩进去,在新闻发布会上把材料递给松井,提前半天让他知道情况。我们在外面接应。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就躲入暗室,等松井走后你们再出来。就这么办!”
话音刚落,城外幕府山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大家都静了下来凝细听着。罗维汉自语道:“是谭明艳少校发起了暴动,他不会等死的。”
这一阵枪声果然是谭明艳少校的行动,大屠杀的头一天夜里,有个四川军官到处联络敢拼命的人,他告诉我们不能等死,宁死也要拼一次。下半夜他和几个人把厂舍的墙点着了,那墙壁都是用竹子建的,只是外面抹上了泥。当时火一起,我们这个厂舍的人就都冲了出去,那个四川军官组织一些人又去烧别的厂舍,当时连烧带推的有五、六个厂舍的人都冲了出来,只是可惜我们走错了路,都跳下厂舍外面的一条又宽又深的水沟,以为游出了沟就可以了,没想到出了沟却是一堵绝壁,大家就傻了眼。这时日军的轻重机枪就扫了过来,血把沟里的水都染红了,没有当场打死的又被押回了其他的场舍,当时的厂舍里挤成了人罐头一样。
那个四川军官根本就没有跑,一直在烧厂舍,我们又被关在一个厂舍。他还在鼓励大家拼命,他说马上就要把我们拉到草鞋峡集体杀掉,要我们在路过老虎山时暴动。可当时人都麻木了,再加上刚才的失败没有人理会他。甚至还有人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日本人的行动?当时急的他要自杀……
李卫东们听着枪声从稀到密,又从密到稀,他们不知道俘虏营的厂舍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很有可能是谭明艳少校领导的行动。
李卫东知道,虽然俘虏人数众多,但都是六天没吃饭了,而且手无寸铁,大部分又是市民,这个群体在一个大队一千多全副武装日军的严密看守下,再加上外围又有整个65联队的监视,无疑是弱势的,逃脱的几率很小。
最后枪声很快就停息了,李卫东向大家坚定地说:“人可以不成功,但不可以不努力。值得敬重的不是成功的结果,而是成功过程的努力!”说罢他从身背的图囊中拿出那份厚厚的名单,在第898章、警备森严,正门院前停着一溜小汽车。一楼大厅里坐着不少等着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记者,一些军官也在准备陪同参加下午的日军忠烈祭活动,为攻占南京战死伤的一万八千余名日军祭奠。藤田纯一特务长在审视着现场人员不敢再有闪失,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武藤章在门前忙着调车安排人员。
中山北路上,离首都饭店越近轿车越多。洪彬看到前面有一台日本轿车,里面坐着两个日军军官。洪彬扭过头来和李卫东商量说:“我们能不能换一台车,这台吉普车是国.军的车,鬼子有时是认车不认人的。”
李卫东点点头道:“没错,我早有此意,那说做就做,你追个尾,先别下车让他们过来,我俩一人一个把他们‘请’到我们车里,京京和雅如这时你们要快点下车腾地方,马上去他们的车里。然后我去开前面的车,洪彬你把吉普车开到梁重的卡车那里,再过来找我们。清楚了吧。”
话音刚落车“咣”地顿了一下与前面的车撞上了,力度适中,无伤大雅。两车都停下了但洪彬没动,一直等前面车上开车的中尉和乘车的少佐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然后洪彬和李卫东一起下车笑着连搂带抱地打着招呼,李卫华和后面的闵雅如急忙下了车敞着车门向前面车走去。中尉和少佐愠怒地应付着洪彬和李卫东奇怪的亲热。
转眼间少佐和中尉被洪彬和李卫东在说笑搂抱中“请”进了后座,软绵绵地坐在那里。周围不时走过的日军没看出半点不妥。
李卫东迅速掏出了少佐的证件,原来是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副官。后面上来车了,鸣着喇叭。李卫东忙跑向前车,熟练地开走,洪彬仍然开着吉普车调头而去。闵雅如扪着胸口说:“你们怎么像玩游戏一样,我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说话间车拐进饭店大院,李卫东一眼就看到了忙在正门的武藤章,还有一排卫兵,隐约看到藤田也在门里。问李卫华:“正门不好进,武藤章和藤田在。还有别的入口吗?”
李卫华答道:“背面还有后门,我们绕过去进后院。”轿车在李卫华指引下轻车熟路好像就像驻在楼里的自家车一样,顺着主楼轻盈地绕过去,后院门口四个站岗的日军看到是司令部的车只扫了一眼便放行,洪彬一把轮流畅地把车停到后院的小停车场。李卫华把摘下放在车上和闵雅如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点点头从容下车从后门进入主楼大厅。此时刚好十点正。
一进大厅,热浪扑面,人声鼎沸。日军军官们三两成群,坐着的,站着的,遍布大厅,一片黄色将校呢。只有侧厅的咖啡厅里,有十几个没穿军装的人,在围着一个日军大佐吵嚷着。
李卫华和闵雅如一看便知,没穿军装的就是记者群了,便奔那里走去。殊不知,从他们一进大厅,就被藤田的眼睛紧紧盯住了。
与记者们越走越近,闵雅如注意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基本上都是说的日语,里面偶尔也有英语的发问声。
“武藤章先生,为什么松井司令官要取消今天早晨的新闻发布会?”
“可否解释昨晚松井先生为什么在宴席上拂袖而去的原因吗?”
“请问何时公布华中方面军下一步的进军方向?”
“昨天夫子庙误射皇军的真相调查出来没有?”
“请问有关百人斩劈杀的军人和平民数字是否统计出来了?”
……
武藤章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地对付着众多记者的提问,所有问题他一概推托,说下次新闻发布会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
闵雅如挤在记者群里听了一会儿,把小手举了起来。
武藤章一看,这么多不礼貌的记者只有这一位很尊重的举手,而且相貌端庄,气质典雅,忙指着闵雅如让她说话。
“武藤章先生,可否通报一下,我想单独见见松井司令官先生。”闵雅如说起日语来很温柔,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在场的每个人不管在说话还是没说话的都静了下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武藤章也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闵雅如,这不是开玩笑嘛,刚取消了新闻发布会,怎么可能还能见记者?还是单独约见!
只听闵雅如不慌不忙地说:“这样,武藤章先生,我写三个字,拜托您转交松井先生看一下,或许他看了后会见我的。”说着她掏出采访本行云流水般写了三个字,撕下那页折了一下递给武藤章。
武藤章接过纸条根本就没想打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对不起这位小姐,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说到这儿他无意中看到了那三个字,马上住口了,眼睛不相信似地又看了一遍,又看了看闵雅如,闵雅如回以不卑不亢的微笑。武藤章举着纸条飞快地退后,跑向楼梯。
各路记者都诧异地看着这一幕,都在猜想着是哪三个字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让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如此失态。
要想知道闵雅如写的哪三个字,得从下半夜他们在黛玉园的准备谈起。
在李卫东要大家进行五个小时的准备后,大家帮着闵雅如设计服装,准备采访本,照相机,又进行了详细的分工和各种突发情况的处理方案。然后李卫东要求大家抓紧休息多睡一会,保持充沛的精力。但闵雅如一定要李卫东和李卫华讲讲松井这个人,她说虽然不是什么正常的采访,但毕竟也是她采访的第一人,要尽量了解被采访者的背景。
李卫东赞道:“雅如做事这么认真,实乃做事之根本。好的,就我所知道的,简单讲讲松井之人。”汪雨涵和胡雪莲也围过来注意听着。
李卫东说起来:“松井今年刚满60岁,是日本名古屋市人,出身日本传统的武士家族。他是日本陆士第九期学员……”
闵雅如手一举:“停,什么叫日本陆士?”
梁重在一旁解释道:“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简称。”
闵雅如手缩回:“继续。”
李卫东笑了笑接着说:“他后来进入日本陆大学习……”他看了一眼闵雅如,闵雅如绷着脸说:“知道了,就是日本陆军大学吧。”大家一齐笑了起来。
李卫东这回讲了下去:“松井石根是个行伍之人,他长期在日本军队机关供职,曾参与日俄战争,后任参谋本部华夏班学员,当过奉天特务机关长,关东军司令部参谋、驻华武官等职。1933年任日本驻台湾军司令官,官至大将,1934年转入预备役。他前后驻华13年,被日本军界称为‘华夏通’,所以这次上海战事一起,便把他从预备役请出来担任司令官。他是一个顽固的想侵占华夏的军国主义分子,但行事与其它日本人有分别,不知是他更阴险还是怎样。
“你们听啊,知道吗,他居然和孙先生是好朋友,曾响应孙中山在日本提出的“大亚细亚主义”,也曾支持孙先生的gm。1933年在日本参与发起大亚细亚协会,还当了会长,当然他的大亚细亚和国父的不同了,是从日本的角度大亚细亚的。
“还有,他在1928年关东军制造皇姑屯事件炸死奉系军阀张作霖时,曾主张严惩背后策划人、关东军的河本大作,不过他是想摆脱舆论针对关东军的抗议。
“再有,他在去年曾到我国广东、广西两地,与胡汉民、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等人会谈,然后还来了南京与蒋委员长、何应钦和张群等人接触。算不算他在做知已知彼的准备呢。
“这次上海的三个月战事就是他亲自指挥的,而南京的战事由日本天皇任命了他的叔叔朝香宫鸠彦指挥,松井因患有严重的肺结核,经常发烧,一直在苏州养病了。最近因为日军在12号炸沉了美国‘帕奈’号炮舰,他正面临国内外很大压力。”
李卫东又告诉闵雅如:“还有一个背景你要知道,松井应该算是我的妻舅。”
李卫东说:“我一个属下,一直在查我其中一位妻子的身世。”
闵雅如问道:“原来你是李卫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