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点半,日军的入城仪式隆重开始了。在军乐和现场日军的欢呼中,中山门城门大开,先是一群男女记者涌进来,接着两排宪兵迈着正步进入分列两旁站立,这时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踌蹰满志地出现了。
出乎李卫东们意外,他居然那样矮小干枯,长长的指挥刀与这个所谓武士家族的后代很不协调。再一个意外是他没有乘坐敞蓬吉普车检阅,却是骑着一头栗色的大洋马,他先向四周敬了个礼,然后扬着戴着白手套的手频频向左右挥动。他把马头调向日本皇宫方向,三呼“天皇陛下万岁!”,赢得一阵阵“天皇陛下万岁”的呼应叫嚣声,场面十分热闹。
在军乐队吹奏着“入海沉入水,上山化为草”的乐声中,松井石根大将开始策马向前。他的右后方紧随其后的是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中将,左后方是第895章大佐官衔不高,但就属他前后左右的最忙活。日军在南京的大屠杀,他是起了推波助澜的恶劣作用的,包括他命令城外的驻军进城宿营,直接加剧了城内大屠杀的程度和范围。难怪战后把他列为七名被判绞刑的甲级战犯之一。
松井没有乘车改了骑马,李卫华心里也没有底了,他把井盖的承重设计为汽车的重量。不过他骑马踩中路中间的井盖的机率要比汽车大了些,因为汽车容易骑着井盖开过去。现场六个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松井的马蹄,一步步走近井盖。
松井看来非常兴奋,这几天他的名字在日本是家喻户晓,百万日本人提灯上街*除了呼喊“天皇陛下万岁”外,就是呼喊“向松井石根英雄致敬”。他知道,日本的各大报社在南京入城式上也演出了一场争头功的竞争,朝日新闻社已动用报社飞机“幸风”号,空运新闻照片到福冈,直接空投在报社门前今天晚上就能出《号外》。明天,各大报纸会使用特大文字标题《永垂青史的南京入城式》、《松井大将庄严阅兵》、《英姿飒爽的朝香宫殿下》充分进行报道的。
得意的松井一扬缰绳,身下的洋马小跑了几步,这几步正通过了井盖。本来井盖就是为承重汽车设计的,又因为马的小跑减轻了重量,松井安然无恙地走了过去。接着又擦着稍偏左的第二个井盖走了过去。
在李卫华他们无限惋惜中,左边的朝香宫鸠彦骑着金黄如锦的洋马跟着走了过来。
作为一个皇族成员,朝香宫自视很高,其实他心里根本没有把松井这群人放在眼里,只是在利用他们实现自己皇族的梦想。因为朝香宫清楚,真正指挥战争的不是首相,而是裕仁天皇。虽然裕仁天皇把松井擢升为全权指挥整个华中战区的司令长官,但却把战场上实地督战的权力交给了自已,所以他从12月7日上任为上海派遣军司令官以来一味独断专行,行使着代替松井包围南京部队的战地司令官的权力。12月8日,朝香宫抵达南京外围战地听取的第一个报告就是抓到了一批俘虏和平民,他立即下达了“杀死全部俘虏”的密令。接着他就驱动围城部队向南京发起最后进攻。
朝香宫的上海派遣军名义上归属华中方面军管辖,但他很少向松井请示什么,再加上这段时间松井在苏州的战时司令部发着高烧养病,所有南京事务都是自己直接下命令。
从他被任命到今天的17日仅仅十天,他下达了近百项命令,并以天皇的名义组织了数十个激励士气的活动,过足了司令官的官瘾。在南京不留俘虏的命令他不止一次地下达,在入城之前下达过,在入城后部下遇到大批俘虏向他请示如何处置时下达过,他是造成南京大屠杀的直接责任者。
而且他从一入城,就以出入皇宫的眼睛盯住了华夏六朝古都的文化宝藏,派出了12个特遗分队,封存了南京尚没运走或者运不走的文化财富。他是有眼力的,南京是当时华夏的经济和文化中心,遍地都是大日本所需求的宝贝,古玩、字画、首饰、书籍……成车成船地运回日本的皇宫。所以朝香宫鸠彦不仅是南京生命大屠杀的刽子手,也是华夏文化大屠杀的刽子手。
今天他的一身装束很是与众不同,肩上、腰间、帽子上、军刀上都束着黄色的穗子,总是让人看到天皇的影子。包括他*的战马,都带着皇族显贵的颜色。
朝香宫没有像松井那样兴奋,他和戴着深度近视镜的柳川平助中将沉默地策马而行,他心里觉得接受欢呼的应该是自己,南京是自己打下来的。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惊魂天外:战马右蹄结结实实踏上了井盖的边沿,如果踏在正中间也许没事了,井盖下翻欠了个缝,马蹄突地踏入井里。饶是一匹军马,本能地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前蹄还是跪下,把朝香宫掀了下来。
随着马蹄迅速抽出那井盖又合上了,李卫华无限惋惜着,井盖没有翻到设计的角度,他们设计的是井盖起码翻到45度角手榴弹才爆炸。
朝香宫狼狈地爬起,周围乱做一团,身后的众将官除了中岛今朝吾因在12月7日被炮弹炸伤大腿没有下马外都下了马。朝香宫甩开武藤章和谷寿夫等人的搀扶,故作镇静地准备重新上马。这时李卫华趁着混乱众人注意力没在松井那里,手中一抖,一枚雨花石疾如流星飞向松井的马头,他瞄准了那只马的耳朵眼打的,果然正中。那马受此重扰,痛得嘶叫着扬身而起,把松井也掀了下来。好在这时已有部下在围着朝香宫,松井没等摔在地上便被冢田攻等人接住。大家都以为松井的马是受朝香宫的马失蹄的惊吓反应。可是那马还在嘶叫个不停,不得已急忙换了一匹同样颜色的马。只有李卫华知道原因,那枚质地不错的雨花石还在马耳朵里呢,能不叫嘛。
近一分钟的混乱过后,检阅继续进行,但两位统治者的心情大打折扣。尤其是朝香宫,他很迷信地认为自己的马失前蹄是个不祥之兆。本来他准备当晚趁松井入城也把自己在城外的司令部机关搬进首都饭店的,受此一惊他决定不搬了,一直挨到12月26日才搬进城里。
两个井盖都没有爆炸让李卫华他们很失望,虽然分别在当天晚上和第895章死人的财物。还听说有华夏人趁火打劫抢商店的。
远处传来松井一伙所到之处的狂呼声,李卫东看看南京城里四处的黑烟大火,忿恨地说:他检阅的是一支给人类带来耻辱的军队,我们一定要他们认识到这点。走,我们去他的下一站,国民zf。
李卫华说:国民zf附近巷子很多,要是情况不好可以进入那里的战备洞湘云馆。
李卫东点头应道:湘云馆是金陵十二钗里唯一没去过的了,时间要够就去看看。
张铁成跳出刚才的情绪戏说:没想到这金陵十二钗在今天救了我们这么多人。梁重则说:等打完仗了我要重读《红楼梦》。
车开动后,罗维汉搓了下打麻的手掌对大家低声说道:多亏南南这个招法,让我出了口气!接着又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高冠吾追上来的时候我们上车跑了,日军一定会拼命追我们的。而我们不跑回头面对他们,反倒会占据主动。其实大战场上也应该这样。
李卫东笑笑:打那个少尉配合得好,不然还得弄一阵子。
梁重也揉下手说:还不是跟你那天救女学生时学的。我是看透了,日本人就是欺软的怕硬的,其实没啥大能耐。
几个人坐到车上,李卫东说:打仗轻易别言撤退,要撤就要从容地转移,或者是突围,而绝不是逃跑。都说兵败如山倒,如果形成溃退或者崩溃之势几十万大军也没用。
李卫华插道:当年的淝水之战就是这样,也是以南京为首都的东晋八万北府兵在淝水击败前秦近百万人马,除了东晋主帅谢安才智兼备、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外,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前秦的符坚下了一道后撤令,致使军队收不住脚步而发生崩溃。我们今天的情景是主客反过来了。
张铁成深有同感地说:我们这次就是吃盲目撤退的亏了,而且是屡屡吃这个亏!如果弄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后还要重演这一幕。现在看他这句话果然应验了,抗战时的步步溃退和解放战争时的大溃退说明蒋光头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
梁重忿忿道:还有我们一些将官在撤退令下达后擅自脱离军队先过江了,十来万后撤的华夏士兵群龙无首,一下子失去斗志。在作战中,撤退令对士兵的心理影响是巨大的,是吧,南南专家?
李卫东说:这几天我一直在分析战局,其实我们部队的实力都在,内线阵地都在我们手上,而日军正是强弩之末,他们没有后勤供应,士兵远道奔袭疲惫不堪,如果我们再坚持一下,那战局的胜负就不好说了。
李卫华接道:没错,或者把他们引入巷战,那时他们没有飞机和大炮的优势了,我们还熟悉地形,比起城外的阵地战我们有很多优势的。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能打巷战的,可惜城里修了那么多战备洞了。
张铁成边开车边说:我们这几天在洞里也一直议论这事,当时的战况并没有崩溃,巷战还没有开始打呢。而且教导总队的左翼防区没有问题,光华门也守住了,让日军吃了不少亏。只有华夏门因雨花台失守有些危险,但华夏门也是南京13个城门最牢固的,还有三、四道瓮城呢,守华夏门的八十八师在上海打得那么好应该没问题的。而且我们还有紫金山北麓的预备队可调。
洪彬接道:就在12日,我们在长官部还有一批最精锐的宪兵团预备队没有上阵呢!
罗维汉也补充着:我们六十六军的淳化镇打得多好,让日军最有战斗力的三大主力金泽师团(第9师团)吃够了苦头。12日的时候日军在城外地区还没有控制到一半。城外八十七师261、260旅的阵地还在我们手里好好的,八十七师的中山门阵地也没有丢。水西门方向守军是五十一师的306团,12日下午日军攻破华夏门与水西门之间的城墙冲进城近一个大队,但都被306团敢死队和城里我们各建制的部队消灭。紫金山第一峰也还在我们手中。乌龙山要塞也基本未遭攻击。直到13日下午,江心洲的芦苇丛中还埋伏着112师的一个团,准备伏击日军的登陆部队,可怜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一部分都逃到蒋王庙了。
梁重又说:哪怕再坚持一天,就会让部队想办法撤过江北了,而且也避开这倒霉的13号了。实在是遗憾呀,痛苦的遗憾。
李卫东低沉地说:这些都将是后人研究的历史了,我们今天要做的是让后人记得我们当日曾经努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