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望着画像,默默点头。
马占山对着画像低声说道:“老将军,您死了,还有这么一间庙宇,为您遮风挡雨,福气啊,福气啊,可是我若是死了,估计全国人民,得刨我的祖坟啊;
。”
李卫东并没有理会发牢sāo的马占山,拿着手电,手脚并用,清理了一下画像前的地方,然后铺上一块草席,海兰把食盒中的果品、酒、茶摆好。又从食盒之中拿出烛台、香、蜡烛、香炉。
李卫东拿出火机,把蜡烛点燃。
神堂中顿时明亮起来。
三个人站在绣像前。
海兰点燃三柱香,对着画像,敬拜之后,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海兰双手合什道:“爷爷,这几年,咱们家没落了,爹爹因为没有给您填续香火,怕无脸见您,一直久病缠身,卧床不起,今年年初,也去世了,家中只剩下我自己了,今日,就由您唯一的孙女我,在给您磕几个头吧。”
海兰再次磕头,然后起身,闪到一旁。
李卫东也拿出三柱香,上好,然后对着画像说道:“老将军,海兰说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您不光只有海兰一个孙女,还有我李卫东这个孙女婿,您放心,您未完成之志,我和海兰,一定帮您完成。”
说完,对着画像行了个大礼,之后,拉着站在一边哭泣的海兰,走出大殿。
大殿里只剩下马占山一个人。
寿山将军画像在烛光里仿佛灵动起来。他红袍黄甲,头上是高高的蓝缨盔。手按蟒皮腰刀,神态坚定,不怒而威。
马占山神情庄重。他朝画像道:“老将军,我也给您行个大礼。”
说完,双手抱拳,九十度鞠躬,深深一拜。
拜完,他撩起棉袍子,盘腿坐在了草席上。
马占山拿出两个酒盅,然后倒满了酒,拿起一个酒盅,举过头顶,然后,手臂划了个半圆,把那酒盅里的酒倒在了地上。
马占山望着那绣像道:“老将军啊,我马占山戎马一生,今个,却烙下了汉jiān的名声,哎,惭愧啊,惭愧。”
大殿里异常安静。
马占山继续说道:“其实,我只是想,在拖鬼子些时日,好多做些准备,那钱,我也只是想,战斗结束之后,给活着的兄弟们,某一条活路用啊,我马某,没想往自己的腰包里放进去一分啊,但是小鬼子,一条毒计,就把我说成汉jiān了啊,老将军,您相信我吗?”
马占山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又说道:“黑龙江省,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难的时候,我马占山明知道此战,没有三分获胜的把握,可是,我也想一战,怎乃,那小鬼子传单,哎!”
他住了口,把一杯酒倒吧嗒一下嘴后说道:“我跟着老帅、少帅大小百余战,从未怯过阵!现在一切决断在我,我却是心怯、手怯,真正是站在人前充硬汉,午夜抚心也胆寒哪!我今个到这儿来,就是想同寿山老爷子您唠唠这心里头的话。您可别笑我,我只能找这没人的地方来说说。”
马占山再倒一杯酒,郑重地洒在地上;
马占山又喝了一杯道:“五十年前,您当的是大清朝的黑龙江将军,干的算是轰轰烈烈。以三千绿营兵勇拒俄军于卜奎城下。兵败之后,从容殉国,可以说是豪气干云、忠义盖世!这就是国魂。马占山读书不多,可我也常常琢磨,华夏五千年兴亡更替,外族侵扰何止数十百次,而终不能亡我族类者,正是因为中华之魂深藏于百代民心之中。当年你帅不可战之军而战,其实是为国魂而战!战之胜败亦不足论。将军之死亦是为国魂而死。死与不死皆不足畏!此时此刻,马占山与将军当年处境何等相似!马占山怎么办?要不要效仿寿山将军与日军决死一搏?即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也要拼他个中华民族威武不屈之精神,永留天地之间?”
马占山直望着那幅绣像。
神堂上仍然很静。
红蜡烛又跳动起来。
神堂前那已经很旧的布幔轻轻地飘动。
李卫东推开殿门。
海兰领着刘兰,谢珂,金副官,以及黑龙江省,除江桥前线之外的营以上的军官,民众代表,几十人个人无声地站在马占山身后。
海兰望着仍在凝思的马占山道:“马将军,大家伙来看你来了。”
朴炳珊对所有军官喊道:“全体都有,敬礼!”
众军官,对着画像,敬礼。
马占山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朴炳珊道:“是李师长,安排我们来的,总指挥,我们相信您!”
马占山激动望着李卫东道:“老弟啊,老弟,你用心良苦啊!”
谢珂和海兰把他从草席上扶起来。
门外传来一片口号声:“坚决拥护马将军抗日!”“马将军是英雄!”
刘兰上前道:“马将军,本来我们自救会,今天下午就做准备,本想明天早晨请您和我们一起祭寿山祠。听说您今晚就来了,所以,我们也就赶来了。”
谢珂道:“是呀,是呀!虽然时间仓促了些,可咱礼数一样都不少。现在就请马主席主祭。”
马占山看看李卫东。李卫东在微笑。
马占山神会。随即也笑道:“我本想私祭一番,表表心迹。如今既有公祭,是将军德望垂存万世,也算马占山与黑省民心一体相融,必可同舟共济,以赴国难。”
说罢和众人一起,门外。
海伦和周瑾,以及其他记者,拿出照相器拍照。
土坎下,数百支火把把黑夜照亮。
土坎上,所有穿军装的将士,向马占山敬军礼;
几百人同声高呼:“坚决拥护马将军抗日!”“保卫龙江,誓雪国耻!”
一声高吭的锁呐声穿透夜空。
李继渊擂响大鼓。
响起雄壮的锣鼓曲《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