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雄。”看了这一出大戏后，王玄笑了笑，道：“梁国二十郡度田，此乃铁律，谁也不敢阳奉阴违。”</p>
“是。”郭默沉稳地应了声，好像已经认命了。</p>
王玄又道：“也别说朝廷忘了你们往日奋战的情分，阳平郡发干县丞之职空悬，贤昆仲可去一人。如此，以后便是官人了，不比当个没根底的坞堡帅强？”</p>
郭默闻言，心下稍慰，总算不是什么都没落到。</p>
这个县丞，他打算去当，弟弟就留在坞堡打理家业。</p>
王玄看了下郭默的脸色，没再多说。</p>
河内郡最后一处需要度田的地方，这几日便能厘清。</p>
至此，梁国已有陈、梁、南顿、新蔡、汲、顿丘、河内、濮阳、荥阳九郡彻底完成度田，汝南、济阳、太原、新兴、魏五郡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平阳、乐平、阳平、汝阴、陈留五郡还需要一些时日，但今年肯定能完成。</p>
上党郡较为特殊，暂未展开度田。</p>
而在这二十郡外，像雁门、襄城、河南、弘农、济北、常山、中山、高阳、河间、章武等郡虽不在梁国疆域内，但要么度田已经完成，要么无需度田。</p>
东平、高平、济南、乐陵、博陵、下邳等郡虽然有不少豪强，但度田的难度不算很大，强力推行下去还是有可能的。</p>
总之，事情还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很多人不太高兴——王玄自己也不是很赞成，只不过出于种种原因，强行为之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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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日，就在王玄完成度田，返回野王的时候，他遇到了一批自河南北上的士人。</p>
“眉子。”</p>
“莹之。”</p>
王玄、卞滔二人相视一笑，把臂而行。</p>
“眉子来野王作甚？”卞滔笑道：“不在平阳闲居，却来野王闲逛，难道这有什么盛景？”</p>
“可不敢闲居。”王玄说道：“而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的位置呢，你闲了，那也就一直闲下去了。”</p>
“官迷！”卞滔嗤笑一声，道：“我不做官，终日遨游于庄宅间，却落得个自在。若非梁王相召，父亲催促，我都懒得离开济阴。”</p>
“晋阳论道，怎么少得卞氏六龙。”王玄笑道。</p>
“卞氏六龙早已成往事，何必再提。”卞滔叹道：“昔年还有八裴方八王，皆一时俊彦。更别说竹林七贤、金谷园二十四友了，唉。我就想不明白了，梁王用事这么多年，为何就没再出个什么五贤、六友、七龙、八达之类？”</p>
王玄无言以对，只能苦笑。</p>
“前些时日在冤句遇到羊祖延。”卞滔继续说道，仿佛一肚子苦水：“他当了侍中，到地方上吆五喝六，这便罢了，我邀他一会，他居然拒绝了。装什么装呢？当年一起披头散发、袒露胸腹，闭门饮酒数日不出，从没见他缺席过。自去了梁县后，数喊不至，好像一下子成了清修隐士。此番遇到，我问他公务有甚好劳烦的？洒脱一点，把官印扔给随从，让他们去办，我等饮酒作乐便是，他亦支支吾吾，竟然溜了。”</p>
“唉！变了，羊祖延变了！眉子，他以前曾当着我的面，亲口骂‘庸吏’、‘俗务’，现在却天天为俗务奔走，你说他是不是变了？”</p>
王玄也想溜了。</p>
刚见到卞滔的时候还有些亲切，毕竟以前一起瞎混过。便是给梁王当官后，也聚过好几次，每次都尽兴而归。</p>
但到了最近七八年，愈发觉得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了，很多场合便去得少了，慢慢淡出。至于背后会不会为人编排，那就不好说了，反正他已经不是很在乎了。</p>
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梁王用事后，士人为何不复往日盛况了……</p>
“莹之，我——”王玄踌躇道。</p>
“知道，你有事。”卞滔有些不高兴，道：“反正你我非一路，我自经上党去晋阳，你过王屋回平阳。”</p>
这话有点阴阳怪气，说得王玄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遂指了指远处一帮士人，问道：“此皆豫州俊异？”</p>
“是。”卞滔回头看了眼，道：“邵王一令，谁敢不从啊。东海世兵威风着呢，人人都要阿谀奉承。说真话都不让，还派人上门提点，不准‘胡搅蛮缠’，厉害。”</p>
王玄觉得和他聊不下去了，看在往日交情上，叮嘱了一句：“大势若此，莹之这般作态何必呢？便是心中不爽利，也该为令尊考虑考虑啊。”</p>
卞滔这才消停了下来，片刻后说道：“你拉得住我，拉不住其他人。此谓积怨已久，难以化解。眉子你之前在郭氏兄弟庄宅上吧？”</p>
“不错。”</p>
“郭氏兄弟被清退了一大堆田地，部曲、庄客散走无数，你觉得他们心里会不会骂人？”卞滔反问道：“郭氏如此，我卞氏又有何不同？其他人呢？纵然梁国之外不度田，但看多了这类事，肯定会有想法的。梁王‘相忍为国’喊了那么多年，现在天下大体太平了，却还要忍，这要忍到何时？”</p>
王玄不想和他再纠缠，只道：“些许事体，自可留到晋阳论道时说。现在嚷嚷得人尽皆知，恐惹小人嫉恨。”</p>
卞滔闻言，暗道当我傻啊，老子才不会在晋阳说呢。有人冲锋陷阵，我何必再出头？若害得阿爷丢了官，还不打死我？</p>
见卞滔不再说话，王玄很快与他作别，往平阳而去。</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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