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坐定,就看到徐竹琛向他一抱拳:“前辈,徐竹琛到此,对您并无敌意,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还请前辈不吝回答。”
“徐大小姐,您让小人再次得见肖姑娘,尽管已经今非昔比,但这份恩德,小人自当结草衔环。”他低着头,声音沉滞,“您有什么想问的,小人知无不答。但小人还想给您一个忠告。”
他看着木桌上的纹路,窗户大开,木桌被月光照得泛起一层银纱:“徐大小姐,您本就是万人之上,有些时候,不必非要事事洞明。”
徐竹琛将湛露平放在桌面上,凝视着花钱成,开口道:“她与你的事,我不会问。我要问的事,你就如实回答。花前辈,芷阳周边的活动,是针对善因镖局,还是想要将西北的镖局重新洗牌?”
花钱成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大小姐,这场行动针对的是你。”
徐竹琛眉头一皱,本能地不相信。王赫没有李凤龙的魄力,只想做个地头蛇,是不敢和徐家叫板的。如果是其他人,她徐竹琛早已申明无意继承镖局,论起武功,并无什么独创性的功法,论江湖地位,更是比不过另一位“天下第一剑”唐老前辈。针对她,相当于无利可图。
她问道:“天下榜方才放榜,倘若现在就来抢夺天下第一,为时尚早。前辈可否说得更明确些?”
没成想花钱成却将眼睛一抬,说道:“徐大小姐,没有人要抢走你的什么。‘他’要对付的是‘你’。小人言尽于此。”
听他的意思,他的雇主是一个人,且他并无心思透露更多。一时,气氛有些冰冷,徐竹琛的手边已经结起一层浅薄的冰。她按下心中的疑虑,点头接下花钱成的答案,又问道:“芷阳局势变动后,周遭的城镇多半受到影响,消息本就灵通,而前辈已经知道我到了沅宫,却并没有转移,沅宫还留存着什么要前辈解决的事吗?”
花钱成没有回话,只是解开左臂的绑手,露出衣袖下被鲜血浸透的厚厚绷带。他平静道:“本来是个简单的任务,但罗姑娘的崩云掌威力惊人,致使行动途中,伤上加伤,只得在此休养,不敢长途跋涉。”
徐竹琛看到了那道伤口,堪称触目惊心。花钱成的左臂在肘部以上几乎凹陷下去一块,是极近的距离接下崩云掌造成的创伤,未曾伤到骨骼,已经是万幸。也难怪吉祥旅馆里剩了如此多的物事没有带走。
“您所说的任务目标,是否是此地的石材商,名叫金梁的?”
花钱成将袖口的绑带捏在手中,摇了摇头:“不是。”
徐竹琛心中疑云丛生。她和徐荣交流过,金梁之死在沅地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盖因他的死法过于惨烈——金梁整个宅第被焚毁,房屋悉数倒塌,宅中老少一十四口皆是先被割断舌头与手脚筋,再遭火焚,无法呼救、无法逃命,就这么被活活烧死、呛死。那火也起得极猛,街坊四邻发现时,房梁房柱早已烧断,无人敢进火场救人。金梁一家,就在这种人间地狱中被折磨致死。
沅宫之内,武艺高强者众,但如此高调、如此恶劣、如此残忍,非职业杀手不能做到。根据徐荣的线报,尚在沅宫的杀手,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倘若不是花钱成背后的人,又是什么人想要一个石材商的命?
金梁与肖楝的牵扯,本该在两年前肖楝消失在火场中时,就已经结束了。就算王赫对此有所顾忌,在发觉肖楝筋脉尽废,无法练武从而转手给李凤龙时,也应当处理掉金梁。倘若此人真与王赫无关,忽然对金梁发难毫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