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怪物为何要附身在宋小姐身上?”余年不解地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不由分说,先一步继续以那蛤蟆姿势爬向狗洞,他的思绪有些混乱,还有一些事尚需确认。接应的杨晴早已急不可耐,她也听见了那尖锐的女子叫声,心里发寒,看到老道士的面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顺着原路打道回府,因要躲着宵禁时分巡逻的兵士,这余年自幼在虞县长大,自是知道一些鲜有人走的幽暗的小巷,老道士一边催促他快走,三人七拐八拐,直到回到距离桃源楼不远处,余年平日歇脚的小宅院,虽宅院有些简陋,年久失修,倒也能遮挡风雨。
这宅子地契是周掌柜的,原是租给他父子二人居住,父亲走后就剩余年一人。他每月的银钱里都要扣一部分作为这宅子的资费。
余年推门而入,老道士与杨晴不疑有他,紧跟其后。屋子里陈设极为简朴,看得出主户过的清贫,主屋中间摆着一张四方的旧木桌和四个圆形椅,老道士从怀中摸出五枚卦钱,还不等余年开口,紧闭双目,开始默念咒语,霎时,那五枚铜钱竟燃烧在幽明的蓝色火焰中,还未点烛就照亮了整个屋子。
余年不禁咽了咽口水,“老先生,不,仙师!这可是极为凶险?”
老道士不语,杨晴也急不可耐,她也问道,“你打算如何是好?”
他沉吟片刻,“宋家老爷……”他一顿,“此事定有蹊跷。怕不是来要人命的,那就更棘手了。”
杨晴也是跟着老道士见识过风波的,闻言就知,麻烦不小。
“问题可是在那宋家老爷身上?”少女再次揣摩老道士的意思,余年极为疑惑,不是宋小姐被邪物上身了?和宋家老爷又有什么关系?
“那日来卦摊的村夫倒像是个好的……只是这解铃还需系铃人。”
想到这,少年虽不明就里,猫下身子一脸正色将之前碰到的事情说给了老道士听,只见他压低嗓子说道:“道长你在我身后,或许不曾听到,我亲眼看见她对着一面铜镜自言自语,我以为是犯相思想她那情郎了,结果他越说越离奇,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什么‘七日后十五’,‘亡命鸳鸯’,真个吓死人了。”
听余年说完,老道士神色渐渐沉静,沉吟许久说道:“七日后十五……,十五乃是阴气最重之日。”老道士皱着眉头,反复念叨着,随后向少年再次确认道:“你是说她一直与铜镜自言自语?”
少年使劲点头,说道:“可不是,不过我盯着那面铜镜看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
杨晴看了眼正在思忖的老道士,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心里最明白不过,虽然自己阿爹经常见钱眼开,但自打少女记事起,老道士就带着她四处漂泊,这份见识却是非同小可的,眼下见老道士勾了勾嘴角,心下明白恐怕老道士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果不其然,老道士沉默片刻,却微微摇头说道:“非妖非怪,非神非鬼,倒不如说是器灵,恐怕是此镜受日月精华,从而渐渐产生神识。”
余年虽说心下害怕,但内心还是觉得那宋小姐实在太可怜了,桃源楼与宋府仅有一街之隔,而且平日里来来往往与自己交集并不是很多,但也是在会稽城同一辈的人,如今爱而不得也就算了,现还有个妖怪要取而代之。鉴于对自身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跑堂小伙计,对于此事只能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言道:“道长,莫非这个世上还真有形形色色的神魔怪事?”
看得出来,虽说是亲眼所见,但余年其实打心底还是不愿承认这些事的。
老道士听闻此言,转过头看了看余年,心下立刻明了道:想来也是这个孩子也是头一次遇到这般离奇荒诞的事情,敢于面对已然是莫大的勇气了。
随即老道士拍了拍少年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余年说道:“小哥啊,其实这世上荒诞离奇的事情多了去了,虽说有些未必能亲眼见到,却也是不可否认其存在的,如夏虫不知冰,井蛙不知海,可若有无上法力使四季颠倒,或若移山倒海之能将这一切展现在它们眼前呢,正所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天地虽位于头顶脚下,但不行千里始终是不知其广的,方才那镜灵,其实对于修道之人而言,那也是见多不怪了,无非汲取天地灵气,又或是有执念、思念,情念,咒念加持,凡物年久自然而然成了有灵之物。”
见余年坐在椅子上还直愣愣的呆着,老道士将五枚卦钱摞作一叠才说道:“你就别想这件事了,那宋小姐若是在十五之夜还不能杀了镜妖,她就再无出头之日,彻底让那个红衣女子取而代之了,其中恩恩怨怨之间,这也算是她命中有此一劫!”
余年托着下巴问道:“那道长,你可还有把握除去那妖物?”
老道士想了想,其实方才少年那一击已然是让红衣女子受到重创,若想除之,也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但可惜自己能力不足,单凭老道士自己想要赢过红衣女子,简直是天方夜谭,虽然那镜妖受创,十五是阴气最鼎盛的时候,越接近这天,这镜妖会比今晚更加厉害。想帮忙是好事,可若是实力不济那就是以卵击石。不过也并非无办法,老道士看了看少年,其中意味颇深,便让余年自己想清楚,起身便也离开了
杨晴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少年,本想劝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惜余年光想着今晚发生之事,心里怕的紧,倒是没注意到这二人什么时候离开了。待到回过神,已然见到自己座位面前空空如也。只得灰头土脸的回了桃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