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p>
智空行了一礼，又挑着扁担去禅院里，先将水缸注满，然后快步走出来。</p>
“三位施主这边请。”</p>
“那我们便拜辞了，大师。”</p>
尹秀和马小玉双手合十，低垂着眉眼，像极了一对诚心拜佛的新婚燕尔。</p>
白孔雀不知所措，又不肯学着他们那样双手合十，便只能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p>
梦无微笑，突然问了一句：“施主，你以为法相庄严，天庭圆满，于菩萨，佛祖来说，是否要紧？”</p>
“什么？”</p>
尹秀顿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p>
然而梦无却不是乱说的，他微笑道：“世人拜佛，是因为那佛祖庄严，神圣，世人怕鬼，又是因为那鬼长得凶神恶煞，张牙舞爪。</p>
如果，佛祖真容与我等所见，所想并不相符合呢？”</p>
“你是说，佛祖，珈蓝，长得像恶鬼一样，我们见了又当如何作想？”白孔雀问道。</p>
梦无并不明说，只是微笑，“也许佛祖，菩萨既不是慈眉善目，也不是血目大口呢？祂既不是妇人，也不是男子，既不是小孩，也不是老者呢？”</p>
“阿弥陀佛。”</p>
智空双手合十，苦恼道：“弟子愚昧，实在不敢想。”</p>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尹秀答道。</p>
“哦？”</p>
梦无眉眼舒张，眼里有了喜色，躬下身来，“施主，实在是有大修行，大智慧的人，贫僧拜服。”</p>
尹秀回礼，“只不过是一点感悟而已，告辞。”</p>
他又看向智空，“师父请带路。”</p>
梦无合手，“再见！”</p>
尹秀立即回身，带着马小玉和白孔雀往下走。</p>
“你怎么会这样答的？”</p>
果不其然，马小玉第一个感到奇异，低声问他。</p>
“这又有什么？难道我就不能突然开悟？”</p>
“你是这样的人吗？”</p>
马小玉看他一眼，“难道你是想做和尚了呀？”</p>
“那倒不至于。”</p>
尹秀微笑，又回身看了一眼远处还在目送他们的梦无，低声道：“一般他这样问，你就随便扯一段佛经，他悟性高，总归能从里面悟出道理来的。”</p>
“你平常骗骗人也就算了，怎么的连和尚都要骗？”马小玉瞪他一眼。</p>
“难道我只骗和尚吗？”</p>
尹秀轻轻拉住马小玉的手。</p>
马小玉微微挣扎一下，终于还是被他抓在手里，她只能装作没看到。</p>
“也是，你连道士都不放过的，跟你计较这些做什么？”</p>
马小玉又捏了捏他的手。</p>
站在山上，梦无还是驻足目送三人，特别是盯着尹秀看。</p>
直到他们消失在山路上后，梦无才转过身来。</p>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趣，有趣。”</p>
他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入禅院之中。</p>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p>
听到一声呢喃，任七猛地睁开眼睛。</p>
映入他眼帘的是屋顶的瓦片，横梁，还有一个女孩。</p>
“你是谁？”</p>
任七伸手向枕头边上，正欲拔剑，却发现不管是剑，还是起身的能力，他都没有。</p>
“你先别动。”</p>
那女孩柔声细语，手里正端着一碗粥，“阿爸说你伤的很重，能活下来就已是奇迹了，你现在还动不了。”</p>
“你是谁，这里又是？”</p>
任七紧盯着她，眼里精芒四射，尽管躺着无法行动，可身上的杀气配合着脸上的伤痕，还是看的那女孩不由有些害怕。</p>
可她还是壮着胆子靠过来。</p>
“这里是菩提山，我叫阿珂。”</p>
“菩提山？”</p>
任七只感觉太阳穴发热发疼，但还是依稀记起一些回忆，“千佛寺所在的菩提山？”</p>
“没错。”</p>
阿珂点头，“不过我们这里离着千佛寺还有两个山头的，喏，就在我们的左边。”</p>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不由挠挠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还起不来。”</p>
她转过头的时候，任七看见那女孩左边的眼角下方，耳朵前方的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大概拇指大小，像是半轮月亮。</p>
那胎记原本不大，然而在这样一张雪白，皮肤细腻，五官端正的脸上，就好像是白玉缺了一角，不由让人越发注意那个地方。</p>
意识到任七在看自己，阿珂连忙捂住脸，扭过头去。</p>
“是不是很丑？吓到你了？”</p>
任七没理她，只是将视线转向天花板，冷冷问她：“为什么救我？”</p>
“救人还需要理由吗？”</p>
阿珂反问他，“难道你在路上看到有人身受重伤，快死了，你不会救他？”</p>
“当然不会！”</p>
任七斩钉截铁，“为什么要救？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关我什么事？好端端的救人，岂不是害人害己？”</p>
“……”</p>
阿珂紧皱着眉头，似乎无法理解任七这样的想法，然而很快她的表情又变得轻松起来，露出微笑。</p>
“你笑什么？”</p>
轮到任七皱眉了，“救了我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不是应该后悔才对吗？”</p>
“有什么关系？”</p>
阿珂从一边桌上端过一碗粥，“阿爸说了，我们只管救人，做好事，这就可以了。</p>
至于别人以后怎么想，怎么做，都不关我们的事。”</p>
【你爸也是傻的。】</p>
任七脖子还能动弹，他扭过脸去。</p>
“我的剑呢？还有，与我同行的另一个人，你见到了吗？不管是人还是尸首？”</p>
“没有。”</p>
阿珂十分肯定，“当时只有你一个，倒在溪涧里，并没有别人，至于你的剑，被千佛寺的长老收去了，他说山中不能有这种利器的。</p>
对了，你是卖兵器的吗？竟然带着六把剑这么多。”</p>
任七并不跟她解释，那铁甲僵尸，终究还是太过强横了。</p>
他竟然无法跟那怪物匹敌，而刘半仙又不知生死下落，想到这里任七只是心烦，越发地沉默了。</p>
“对了，你睡了好多天，中间只喝了水，肯定饿坏了吧？”</p>
阿珂并不在意任七的冷漠，只是微笑道：“这是我熬的五毒粥，有毒蛇，蝎子，癞蛤蟆，蜈蚣，壁虎，对你的伤势很有好处的。”</p>
任七听得心情越发的恶劣，这女人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折磨他？</p>
抑或者留他一命，是为了利用他，叫他报答？</p>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女人又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因为任七从来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对他来说，以怨报德只是一种生存的方式而已。</p>
然而那粥又确实散发着迷人香气，叫任七喉咙吞动一下。(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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