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然而真到了出发的时候，劳拉芳娜难免还是眼睛红红的。</p>
“好了。”</p>
尹秀轻轻捏她的脸，“我又不是挂掉了，至于这样哭吗？你不也说过，对于吸血鬼来说，离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p>
“可你又不是吸血鬼。”</p>
劳拉芳娜撅起嘴，“你是人类呀，即便像你这样的高手，哪天遇到飞艇出事，被人下毒，生一场大病，要死也是轻轻松松的。”</p>
“嗨！大吉利是，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p>
尹秀连连摆手，又对劳拉芳娜说道：“我都要起飞了，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点的？比如说一路顺风，马到成功那种？”</p>
“我尽量咯。”</p>
劳拉芳娜摸摸耳朵，“可你也得保证，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或者把我忘记了。因为你不是吸血鬼，所以你的记性一定不像我们这么好。</p>
别说一两年了，就是过一两个月儿，你也肯定把我忘光光了。”</p>
劳拉芳娜即便已活了几百年，心性仍跟小女生没什么差别，不禁叫尹秀觉得难以适从。</p>
于是他只能再次许诺道：“放心，即便我回了港岛，也会给你写信的，即便要半年才能收到信，可对于吸血鬼来说，这也不是很漫长的时间，对吗？”</p>
劳拉芳娜肿着眼睛，“你是说真的？”</p>
“当然是真的，”尹秀认真道：“我不会对自己的表妹说谎的。”</p>
如此，劳拉芳娜才终于破涕为笑，“那我就姑且相信你，只要你记得，在敦灵，有一位淑女等着你的来信，这就可以了。”</p>
“我一定记得。”</p>
时候已不早了，莱特开始发动飞艇。</p>
那四个巨大的螺旋桨装置只是轻轻转动一下，进入“待机”状态，便已掀起了一阵旋风，叫劳拉芳娜的裙子和头发飘扬，尹秀的风衣在腿边猎猎作响。</p>
尹秀回头看了一眼的时候，劳拉芳娜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只将手伸了过去，放进尹秀的口袋之中。</p>
尹秀顿时感觉到有一样什么东西，落进了他的口袋之中。</p>
“你把它随身带着，除非是洗澡，别叫它离开你的身边。”</p>
劳拉芳娜叮嘱道：“这样东西能帮到你的忙。”</p>
尹秀点头，并没有在当下便确认口袋里被劳拉芳娜放进去了什么。</p>
“我该走了。”他轻声道。</p>
“我知道。”</p>
劳拉芳娜的声音也同样很轻微，像是细腻的呢喃。</p>
“北美的狼人家族远比这里的更加强大，他们并不怎么讲道理，你要小心。”</p>
“要跟狼人讲道理，我会用这个。”</p>
尹秀扬了扬自己的拳头。</p>
劳拉芳娜又笑了起来，顿了顿又催促他道：“你该走了，有什么话尽管在信上告诉我就是了。”</p>
尹秀没有回话，只是重重点头。</p>
等他到了飞艇上边，隔着透明玻璃看向外边时，劳拉芳娜还站在原地。</p>
玻璃已因敦灵丰富的水汽而起雾了，叫尹秀看不清她是哭还是笑，抑或者别的表情。</p>
随着飞艇上升，发动机启动，连带着飞艇的玻璃窗户也摇晃起来，发出抖动，叫外面的世界变得模模糊糊起来。</p>
在这种朦朦胧胧中，尹秀不知怎么的，隐约生出一种预感。</p>
那就是，也许在未来的某天，在遥远的东方，他和劳拉芳娜会再次相遇。</p>
等到飞艇摇摇晃晃，地面上的楼房也变成黑点时，这种突如其来的预感也渐渐消失了。</p>
尹秀坐回位置，翻了翻口袋，发现劳拉芳娜塞给他的是一枚指环。</p>
指环的戒托是一个纯金的圆环，圆环上有一条银色的纹路，好像一条蛇，若隐若现。</p>
戒托的上面则镶嵌着一块黑色的宝石，大概食指的指甲盖大小，并不散发出光芒，有一种未经打磨的质朴与厚重。</p>
尹秀将戒指翻过来，戒指的内侧镌刻着一行德文：</p>
【Ich deins. Du meins. Wir eins.】</p>
“写的是什么？”</p>
坐在一边的罗维也注意到了这行字。</p>
“你懂德文吗？”尹秀反问他。</p>
“我只会英文，还有一点客家话。”</p>
“那就是不会咯。”</p>
尹秀将戒指放回贴身的内袋里。</p>
“那这上面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罗维继续追问。</p>
“你还不了解我吗？”</p>
尹秀叹了口气，“我要是连德文都懂的话，我就应该是一个很能打的学者，而不是一个很能打的道士了。这些女孩子，总是搞这种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东西。</p>
我想这上面的或许是某句吸血鬼咒语，抑或者某种美好的祝愿吧？”</p>
“吸血鬼跟所谓美好的祝愿，沾的上边吗？”罗维疑惑道。</p>
“这我哪知道？”</p>
尹秀摊手，“你也知道表妹是一个非典型的吸血鬼，有些事情是不能按常理推测的，也许她就是那种背后长着白色翅膀，头顶金色光圈的吸血鬼呢？”</p>
“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搞错了什么？”</p>
罗维满头的黑线。</p>
“虽然劳拉芳娜并不吸血，但你也不应该把她和天使联系在一块吧？”</p>
“什么都没一个准的。”</p>
尹秀微笑道：“谁说吸血鬼就一定丑恶，天使便肯定善良呢？”</p>
“我倒是希望你能在卡修大主教面前能那样说。”</p>
罗维靠在椅子上，那并不松软的椅背难免叫他觉得被硌的腰疼。</p>
在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加速阶段后，莱特已经松开驾驶杆，将它卡在一个特定的位置后，走到尹秀和罗维身边来。</p>
“两位，需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茶？”</p>
尹秀看了一眼这位满脸胡子的“空中小姐”，问他道：“有酒吗？”</p>
“当然有！”</p>
莱特打开一边的柜子，兴高采烈地从里头取出酒来。</p>
“威士忌，白兰地，还有雪莉酒，我这里都有，只看……”</p>
话说到一半，他才想起之前在酒馆里的遭遇，混身冒出冷汗来。</p>
“大哥，我，我平常飞行的时候不喝酒的，你相信我，我向上帝发誓。”</p>
“向上帝发誓？”</p>
尹秀笑了一声，“我们现在就在最接近上帝的地方，我想你也不敢拿他老人家开玩笑的。</p>
这一路上你先别喝，专心开飞艇，等到了高潭，我请你喝一星期的酒。”</p>
“真的？”</p>
莱特双眼发亮。</p>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