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波伏(1 / 2)

幻之盛唐 猫疲 3063 字 2022-09-04

第五百七十九章波伏

雄巴腊,机械的举起战剑,象千万次重复过的动作一样,斩向对方的胸颈,然后发现战剑只能嵌在对方让开要害的肩甲上,连日的不休战斗,让他们已经身心俱疲,以至于连接着战剑落下的力气劈开对方都不行。【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但是他的对手也好不到那里去,这是一个上年纪的唐军老兵,一身的铁叶连同皮纸的里子,都被砍的稀烂,他也已经疲惫的没有多少力气躲开这一剑,只能用肩膀挡住这要命的一斩,然后反手用护手捣在肋下。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带着一股血水甩开战剑。然后战剑和横刀在喘息的声音中,再次交击在一起。到了这一刻,似乎死亡都变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雄巴腊是出身纯正的悉补野人勇士,虽然没有阿里曲地的凶名远播,也比不上登比绒布的威名赫赫,但出身四柱十锐之一的黑枪氏族别支的他,也有自己的武勇和荣耀,作为吐蕃的核心民族,悉补野男人的一生,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能够直面敌人而带着满身的伤痕倒下,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和尊尚,缠绵于病榻,或是带着一身伤痛和病症终老于床第,是最不愿意面对的选择。

但是此刻战死,变成一种无奈的奢望。从高地道低地,再从低地到高地,他见证和参与了决定两国命运的大多数次战役,而幸运的活下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空虚。有时候甚至觉得,就这么倒下去,未尝不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站在他身后的追随者已经不知道换过了多少岔,从熟悉的家将和庸户,变成了这些嘴上绒'毛'还未褪尽的少年人,其中很多事来着庸奴的家庭,从来没有经历过战斗的下种人。

于是他的职责变成了督战,用语言和行动上的恐吓和驱策,将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子侄辈驱赶上战场,甚至在需要的时候,亲手砍下一些头颅,来确保这些先前与合格勇士无缘的人,不至于变成战线上最先崩溃的缺口,但现在,连这些站在他身后的追随者,也寥寥无几了。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被重伤的敌人抱住,对方揽着肩膀,吐着咕噜的血沫,居然在对他笑,笑的星星点点的血水喷溅在他面上,然后空气中传来西索的声响,唐人的连弩像是暴雨一样覆盖了他视野,他只来的及抓住一面手排,转过半边身体,耳边就想起那些年轻士兵的惨嚎声。

冈仁波切地母,终于可以回归你的怀抱了,他默念着祖地守护神的名号,在失去知觉的黑暗中放松了身体,甚至连箭矢穿透身体,也不是那么疼痛。

。。。。。

裆,一只流矢在我面前的盾牌上弹开,这不是第一只,也不会是最后一只,

自从长安惊变的那一夜后,我还没这么近距离的与死亡什么接近,不过多年的军旅生涯,也养成了另一个特质,麻木的处变不惊或者叫做没心没肺。

我难得饶有兴趣的捡起来,看了眼呸了声,居然是石簇打磨的箭头,连回收利用都不可能了,吐蕃人何时窘迫到这个程度了,金属武器不够用,开始玩石器时代的家伙了。

我看了眼伤痕累累,似乎血流的越多越兴奋,直咧着嘴笑的程十力。

“还能冲几次么。。”

“多少次都好说。。”

不远处,再次'逼'近我本阵的吐蕃士兵,与本阵的护旗驻队,几乎是隔着十几步的城壕,抵近对'射'着,轻短的投矛和无尾的连弩短矢交错编织在一起,不停在人群中溅起血花,收割着生命。

星宿川上,吐蕃人的援军在他们崩溃前,再次赶到,唐人也似乎到了极限,当天夜里开始出现逃兵。这是唐军进入吐蕃后第一次出现了成建制的逃兵,虽然很快被驻队巡营的虞候将曲端,带着亲兵追杀抓回来处刑。

“又不是保家卫国,值得兄弟们披肝沥胆坚持下去么。。”

有些癫狂的逃兵,在被斩首前的话还历历在耳,

另外一些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的矛头已经出现了,比如有士兵突然大发癫狂砍死协运的青海藩部青壮。

“虞候军呢。。”

“正在填补左翼的空缺。。”

“龙牙队呢,”

“龙牙队正在曲都虞候那里督阵。。”

“骊人营正在花石峡保护后军的辎重。。羌马营和横山军一起阻击白兰山方向的来敌。。”

“山林队。。”

“山林队正在与吐蕃人渗入的游骑纠缠。。”

“捉生队,正在突击吐蕃援军的本阵。。”

打到这一步,十数万人马在星宿川上铺展开来,又交错在一起,不时大队小股的士兵相互渗透到中军附近,然后遭遇厮杀,象飞蛾扑火一样,让我的中军大旗附近,时不时很有些惊险的味道。

我们还有一只预备队,安西兵马使李元忠的三千山地健儿,其中至少有一大半还能够战斗。从花石峡赶过来只要一个时辰时间,但我觉的显然还没有到那么一步。

“干他娘的,又来了。。”

程十力咆哮的大嗓门,在名器大嚼铁掀起的血肉横飞人形旋风中再次响起。

另一个方向传来惨叫声,一群看起来慌不择路的“义勇”,纷纷栽倒在在中军外围,然后被学兵队纷纷用长槊刺穿,我冷笑了起来,这场战争吐蕃人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居然玩起声东击西奇兵斩首,可我的中军又是那么好渗透的么。

在这些吐蕃勇士纷纷栽倒的地方,是一层层刺网铁丝,这种东西和后时代铁丝网什么的相去甚远,是锻打的熟铁抽出来的扁丝,强度什么的也强差人意,用来拦截阻滞人体那是足够了,扭结的尖茬或许刺不透甲衣,但却可以手脚等缺少防护的地方挂住。

可惜最近取得工艺和产量上的突破,还要兼顾铺设实验线路的需要,目前送到青海的也只有这一批,数量太少,只能搭配壕沟和竹签,勉强布下一个较小的战地防线。

。。。。。。。。

集结起来的苏毗人部众中,仍然有人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黄牛部的首领之子,农邦罗正拦在马前,几乎是哀号着的劝阻自己的父亲

“阿父,为什么是我们,”

他从小就是论陵钦的玩伴和密友,也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同袍,家族的背离对他来说,几乎是晴天霹雳。

“难道您不明白,一而再再二三的背叛者,是永远难以得到宽恕和信任的。。”

“我当然知道。。”

黄牛部世袭首领,现任农氏族长农以巴,冷着脸看着这个儿子道,

“所以我们只要等待,等待吐蕃人和唐人最后的时候。。”

“可是。。”

农邦罗还想辩说什么,却被打断。

“只要苏毗人能取得胜利,你觉得劳师远来的唐人,或是精疲力竭的吐蕃人,还有追究,或者说制裁我们的力量么。。”

“或许重新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的苏毗人,才是那个被两边都需要和仰仗,为自己谋求到更多的。。而不是屈身某一方的附庸。”

说到这里,农以巴心中却在叹息和失望。

从关系和血缘上说,农氏算是论陵钦的舅家之族,也是苏毗诸臣之中最古老的家世之一,但是与被征服后全面倒向吐蕃,努力实现吐蕃化,甚至皈依了苯教,并与吐蕃王室及诸大臣时代联姻,并因此获得巨大回报的蔡邦家不同,农氏属于坚持传统的保守派,在历次反抗吐蕃暴政的动'乱'中,都有它的身影,但是代价也是惨重的,一次次的镇压和杀戮。

农以巴的父亲甚至秘密保护和抚养了,被王室鸠杀的吐蕃名将悉诺罗和苏毗小女王的遗腹子没陵赞,并在成年后将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他,没陵赞率部投唐失败,数千人被屠杀,黄牛部也受到牵连,而被削减了土地和领民,但农氏依旧还是八牦牛部中举足轻重的大族。

而农邦罗曾经是他最自豪的孩子,拥有勇敢热忱忠贞诸多特质,原本是为农氏的将来培养一个亲密关系,但现在看来,这个孩子受到的影响实在太深了,深到已经忘记了农氏的根本所在。

既然令人畏惧的吐蕃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农氏为苏毗王系流的血'液'也已经足够多了,现在要为自己寻找一个将来。而领部大臣的蔡邦家覆灭,只是给了他一个统一内部声音的契机。

“父亲。。”

农邦罗不由心急的大叫起来,特别是在低地见过吐蕃与唐人数十万人马交锋之后,他并不觉得同样实力受到损失的苏毗人有任何值得乐观的地方。

“你真就觉得,苏毗人有足够自立的力量么。。”

话音未落,一条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将他满脸是血的抽倒在地。

“不要因为你的愚昧和鲁莽,妨碍农家的未来。。”

越过他扬尘而去,突然他被同伴扶了起来,狂喜声音叫道

“吐蕃人阵脚动摇了。。”

“什么。。”

去吗向前的农以巴,不由大吃一惊。

“父亲。。”

农邦罗重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住农以巴的马缰。

“我们还有重新掉头的机会。。”

远处的吐蕃军阵中,

达扎路恭脸'色'铁青的看着,后队中的'骚''乱',代表四大勇士聚落之一“噶西嘉尼”的数十面小旗,正在分散开来,慢慢脱离吐蕃人的阵营。

“这些养不熟的狗,终于反噬了么。。”

四大勇士之地的噶西嘉尼,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抛弃了效忠的吐蕃,这让另外一些最是吐蕃军队作战的部众,开始出现茫然和慌'乱'的表情,这可是一个危险的兆头。

“马重进,带上我的卫队,惩罚这些临阵脱逃的叛逆。。”

达扎路恭叫着自己的亲卫部将的汉名。

虽然吐蕃人在达扎路恭的指挥下,娴熟默契的填上他们的位置,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缺失,唐人抓住机会取得了局部的突破,一个照面,就有三面代表千户部帐的旗帜轰然被斩倒,还有十几面旗帜在士气大振的唐人'逼'迫和挤压下不断后退。

看到吐蕃人的异动,我再次牵动脸皮,笑了起来,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礼尚往来彼此彼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