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后,才知道这还是作为分支的外港,那些他们不能进去的内港,更是不知繁华如几许。
现在广州和南海、交州之间,由于物产交替互补的关系,形成一个贸易的黄金三角,许多直线港口像是雨后春所一般的出现在周边,有的是专事批发煤、铁、铜、锡,或是,或是稻米、蔗糖,白盐、烧酒,乃至水果、巨木、海产、'药'材之类大宗物产的,有的是做加工转口,或者纯粹为行船提供某方面专业服务的。
而在这些特殊流人眼中的海南,则方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白纱如雪,椰林成翠,碧玉一般的海水,卷动着珍珠一样的沫子,轻轻拍打着月芽一般的长滩。
“这是我们南海的天府之地啊。”
负责运送流人的船首,赞叹道
海风送爽的林荫之下,还可以看到,或挂或支着一些吊床、竹塌什么的,上面歇憩的多是一些身上伤疤累累的人,他们穿着凉爽两截的笼布衫,由皮肤黝黑个头低矮的土人仆役,打着蕉叶的扇子,端着椰壳碗盛的果饮,在习习海风中,看起来不知道多么的惬意
“他们都是什么人。”
有人发问道。
“他们都是荣军疗养场的军士,每年夏秋两季,都会从北边送这么一批过来,”
“有的是治伤,有的是养病,有的干脆是筹功,前来休假的,。按照用途,在这岛子上也分作十几处。据说这儿盐浴和温泉,对养生大有裨益的。”
某些人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难道是流放在这里。
然而船没有停,又行过一大片海岸,绵延的滩涂红树密林之后,看到河口边上被开拓出来的大片的果林、蔗田,还有不知道种满什么作物的土地上,阡陌纵横满是劳作的身影,
沿着平坦的大道上边上分布着整齐连片的高脚房舍,甚至在靠近海岸边上,还有一些高大耸立的石砌建筑。道路上往来不息的是满载收获的牛车和手推车,看起来相当的人烟稠密。
“那些又是什么人。”
船上又有人发问道,因为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昂首挺胸走在大道上,享受周围人避让和尊敬。
“那些是附近劳军农场的户头,他们可都是伤残退下里的老军,由军中安置在这里拿一份口粮,”
船首解释道
“平时还有赚钱轻松活计,有些就在本地专门管教那些贩来的土人,还有些则在外岛训练那些羁縻州土生的团练。”
然后这也不是啊多数人的归宿,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用小船送到岸上去,他们都是与这次逆'乱'中被连坐的官眷,其他人的心思顿时冷了下来,船上也重新沉默下来。
像是印照他们的心情,海上也微微起了风浪,还下了小雨,再没有人留在甲板上。
“这简直是世间地狱啊。”
王承泰几乎是嫌恶的皱起眉头,目送着被送下船的一大批人,既是庆幸,又有些兔死狐悲,他们都是与这次逆'乱'有关的将士及家眷。
又是一个港口,远远可见污水横流的矿山,满地烂泥和牛马粪便的土路中,畜拉轨道上的斗车往来不绝,紧挨港口的冶炼场上空,盘旋不去的黑烟和人声机械喧嚣,隔的老远就能见闻。
一大群衣裳褴褛,表情疲惫的人显然是刚下工,连衣衫都不用脱,直接给跑进海水里洗刷起来,然后叫海滩上晾晒的五颜六'色'。
“地狱,可不见得啊。”
水手们有人嘀咕道。
又经过了几个流放点,分流走大批人后,距离海南本岛到也越来越远。
疲惫不堪的王承泰等人,终于迎来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宁静的岛屿,细白的沙滩,轻拂的海水,看起来相当的安逸而风光优美
“这才是人间胜景啊。”
有人赞叹道。
“天堂,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啊。”
看着欢天喜地的跑下船去的人们,随船押运的吏目,不由从嘴角漏出一丝冷笑。
片刻的激动和'乱'跑后,这些人顿时炸了营,
“如厕在哪里。”
“怎么还有蛇和毒虫。”
“救命,林子还有野兽。”
这是去方便,却屁滚'尿'流逃出来的声音。
“房舍在那里,集镇和田地在那里。”
王承泰也几乎,要被气昏过去,但还是强抑这愤怒,出来交涉道。
“我们这些人去那里吃喝过活。”
“集镇、房舍、人口、田地,吃食都会有的。”
一路很好说话的船首笑眯眯的安慰道。
“不过得你们自己造出来。”
“什么。”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这都不是问题,当然我们也可以帮助你们营造,吃食也可以提供。”
胖胖的船首还是笑容可掬
“不过得收点辛苦钱不是。不能叫人平白出力啊”
人群愕然,王承泰在其中冷冷的看着他。
“就算钱不够买,也可以租啊。”
船首似乎丝毫没有被他们的情绪所影响,示意了一下,远处的水手们落下林子边上的遮蔽的枝叶顿时'露'出一片已经营造好的草屋。
“椰林风味四季凉爽的茅顶精舍一间月用一缗。添减设施另外”
看着四壁漏风的所谓门板,和陈旧肮脏的茅草顶子,不知道是蟹类还是什么东西在上面蠕动。王承泰觉得自己嘴巴都要气歪了。
“方便听'潮'观景海风荫凉的树屋一间月用两缗。”
这就是一个爬满藤蔓,四壁漏光的树杈中支起来的草窠子,已经被好些海鸟盘踞了,见了人一轰而起,留下腥臭的黑白点点。
“还有生意盎然精美舒适空气清新的竹编高脚楼,一座月用五缗,挤挤还可以住十人。物超所值的合算啊。”
勉强有个建筑形制的竹楼,满是尘灰和破败的味道,踩一脚似乎全楼就在咯吱作响掉灰土和残枝败叶,让人心惊胆战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坍塌掉。
“附送坚实的木栅带远望观景台的围墙,自集雨水的池塘一口,墙下就是'露'天如厕的场所。如果想洗浴,不远处就有溪流,自然净水冲刷,连洗身洗衣的胰子,也省了。”
胖子船首脸部红心不跳的用一种很有感染力的声音继续道
“如厕的地方不用清理,自然会清洁,不过最好不要晚上过去。”
“没有现钱,值钱物件也行,我们什么都肯收的,活押死质都行,只是要折成'色'。”
“这些也没有?,没关系,可以赊账,还可以通过定期经过的客船,传信向你们家里要啊,在北边不是还有家人吗,需要什么东西也可以稍过来。不过大老远的过来,多少要折算些辛苦费。”
“不然烦扰您老自力更生了,这岛上林木可有的是,想用多少有多少,象盖成怎样都行。我们还售卖工具,不然租借也可以。”
“难道你以为被留到南海来就是做大爷来享福了。”
“在南海这地头上,有钱才是大爷啊。”
说话间,船帮上的水手,已经面目狰狞的拿起弩弓和快刀,大有一言不合,砍了再说的气势,顿时将他们闹将起来的心思,浇冷下去。
“死就死了,反正也是在这饿死困死。”
有人能捏起拳头想冲上来,还有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还有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观望,这里全是有些家门背景的人物,也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我出五缗。”
一片纷扰中,王承泰咬着牙齿突然喊出来。
“哦。”
船首表情顿时错愕了一下,随即变了个脸'色',仿佛又回到那个和气生财的胖子,按下那些刀箭,走上前来施个礼。
“这位大爷。您真是太好了,马上给您收拾好地方。”
“作为我们的头家主顾,今晚附送一顿海鲜大餐几件器具。还望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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