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远去的营地,那些回纥人急匆匆的抬着木板和土袋,在火场中硬是铺出一条道路,象'潮'水一样的涌进营地,看着满地遗落的财物,欢呼雀跃的四下搜刮抢掠起来,突然轰然一声,整个营地变成一片燃烧火海,其中夹杂着无数的惨嚎哀号,
“蛮子就是蛮子,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啊。”
我在嘴角一丝冷笑,这算是我给那些回纥叛军,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我记得最先冲进营地的,是那些穿甲的回纥精锐。
“为什么这么迟。”
我想了想又问
“上受降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打破王庭之后,乘'乱'再次放出传信的鹞鹰,恢复了部分的联系,但出于某种安全的考虑,秘而不宣,结果比预期足足晚了十天。相应的损失也超出了预期。
对我来说,财物上损失倒没什么,关键是人和脑子中的知识经验,才是最重要的,这次我带来的都是精锐啊。
“想必大人已经知晓,吐蕃入寇河西。枢密院急调延边驻军赴援”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消息还是回纥人那里宣告的,重新从己方得到确认,还是觉得很不安,很多东西像是巧合一样的都凑到一起,让我刚刚脱离了险境的心情,又有些烦躁起来。
按照他的说辞,我出使回纥的这短短的一个月间,就发生了一些事情。
上受降城中,关于枢密院发来驰援河西的命令,在原属河西的边军,和留驻的金吾军发生激烈的争执,在某些背景的煽风点火下,几乎演变成两部巨大的裂痕,后来是地位军阶最高的高适力排众议,拍板决定全力出兵救援河西,才结束了这场争执。
结果,大军前脚出发才两天,谁也没有想到,原本是盟友的回纥人就突然翻脸,大举逐马南下,乘机突袭了龙武军在草原上经营的各地军屯堡,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好在当初按照河流走向筑城的规划,发挥了作用,利用水路的便利,虽然损失了大批的物资和器械,但是大量有生力量,却是总算保留了下来。
最终南下的回纥军由自号大都督的拔揽将军统帅,号称十万之众,宣称为可汗复仇,连陷延边永丰、九原、平上各城,军民囵难者近万,最终会围于相对空虚的上受降城下,裹挟百姓为前驱,日夜攻打不休,好在大多数地区秋收已经完成,城中食水相对充裕,阖城军民在留守金吾右郎将郭石头的统带下,拼死抵抗才没有得逞。
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城中的有胡族豪商,与回纥人暗通曲款,试图起火开门为应,却被驻留的兵科房查获,将计就计,将回纥大将葛力及三千精锐,击破烧杀与瓮城之内,但这并没有改善多少形势,随即回纥人在内应的指引下,打破城基老旧下陷的城东南角,杀入城中,郭石头顶矢冒石,亲率卫士反复冲杀,才将其重新逐出,但守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连残破的城角也无力修复,不得不逐渐放弃外郭,率领残余军民,退入牙城。
由于回纥兵入城后,各部不再遵从统一号令,而是纵容部属大掠于城中,连身为主将的拔揽,也无可奈何,因此牙城中的军民,得到一段喘息之机,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拔揽约束部属,重新聚合起来继续攻取牙城,这时各部抢的满载累累的,倒是对继续进攻不大热切了,因此重整人马多费了些时间。
这时,随高适出征的左金吾军和燕然、横塞镇的边军近四万人,突然出现在上受降城下,由于回纥军各部大都进城发财了,留在城外的那些回纥部众,都是一些老弱伤病,根本无力抵抗,就被大破溃灭。而城中那些抢的负载累累的回纥部众,也根本没留心到来自城外的突袭,一时间腹背受敌,被冲的大'乱',不得不各自为战起来。
叫那些擅长驰骋骑'射'的马上健儿,和熟悉地形训练有素的唐军,在建筑物众多的城坊内玩巷战,显然是一场灾难。随即'乱'战中,拔揽被床弩'射'伤落马,在部众的拼死抢救下脱离战场,追随他的那些部落头领也失去了斗志,各自逃命,最终变成一场追亡逐逃的击溃战。
最终高适领兵一直追入草原,止步于浑叉河,杀获数万,俘虏阿波、俟利发、吐屯、俟斤等大小酋首数十,拔揽也不知所踪。
原来,在上受降城有常驻兵科房的人员,他们发现有人动用官方的力量,截杀草原上回来的人,紧急上报当地最高长官高适,引起他的警惕和怀疑,不由担心起回纥方面来,再加上枢密院的调令,遂主动自请领兵出发,设下这个局,将主动权抓在手中,因为只要在行军过程中,随时还是可以改变方向的,比如重新杀入草原,但没想危机却是来自回纥人,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通过拷问俘虏,才知道这只号称十万的人马,其中可战者至少也有七八万,本来是准备伏击北上赴援的唐军,但没想到,高适虚晃一枪,驰援河西去了,结果干脆改变策略大举南下,想乘霜降前,在唐境大掠一把。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又是那么的巧合。
当然,等到他以最快的速度整顿部属,重新出发,不可避免的耽搁了一天,其中还要穿过一些回纥部族的领地,然后他下了一个相当大胆的决定,沿途驱逐那些游'荡'的回纥部落,收复那些军屯的同时,用了三天时间,把下游汇集而来的车船拆开,用大车运输到'色'格楞河下游的某条支流边上再组装起来,作为以运输人员和火力平台,掩护陆路并进的援军。
其中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却是简略而过了。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显然回纥人防备了陆地上唐军可能前来的方向,却从来没想到会来自河面的方向,
因此,有大批的回纥兵气急败坏的拥挤在河滩上,甚至不惜冒着箭雨涉水追过来,哪怕将同伴挤入河水飘走也不在乎,甚至一些人纵马直接跃入河中,用会浮水的战马做掩护,直接向车船泅渡过来,虽然纷纷被'射'翻,在河水染成血红一片,随即又更多的人填补上来。
前面的人咒骂着,后面的人怒吼着,相互推挤着不停的成片成片的推向深水区,然后挣扎着被冲走。
“我留在鹧鸪堡的人马呢。”
我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那只奇兵,是由宇文述和尚可孤统带的胡陌军,自从我被围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消息。
“他们啊。其实已经来了。”
向允突然眯起眼睛。
“。”
随即堆挤在河岸边上回纥人,也感觉到大地的震动声,滚卷起的尘烟,缓慢而坚决的从晨光照耀下的地平线上'逼'近的军队。
背映的秋阳下,明亮烁烁的铁甲和空中飞挺的马槊,都被染成灿烂的金'色',轰然撞在那些部族军队匆匆组成砍刀皮袍的人群中,挤出一大片血肉狼藉的空白,最前列的骑兵,突然掉转马头,又汇集成一个尖锐的箭头,批波斩浪般刺穿十数从松散的队列,深深的切入其中,在一片灰褐斑驳的皮袍中,又像滴溅的水银一般,在回纥人中轰然爆炸开来,那是战马踹踏冲撞出无数道血'色'的轨迹。
仿佛每片土地都在呻'吟',枯黄的草叶直接被碾碎,践踏成泥,又随着尘土飞扬起来,被喷溅的血水直接染成暧昧的粉红'色'。那些迎敌的回纥军队,一个照面就崩溃了。然后他们丢下马槊,抽出军刀,继续向四散的回纥人追砍过去。
我楞了下,回纥人居然没有派出外围的警哨游骑么,就这么让人给杀进来了,或者说,我们的撤退,已经让他们方寸大'乱',顾不得其他方向了。
这时回纥人的营帐中也突然'乱'了起来,一些杂姓小部的营帐里,有人暴起'乱'砍'乱'杀,四处点火,让情势变得更加混'乱',
当另一个方向打着滚边金线乌云旗的游牧军队,出现在战场的时候,一些回纥部落,已经开始成建制的脱离战场,向远方逃去。
“居然是思结部的人。”
我也嘿然笑了,无心'插'柳的结果,我庇护下来那些叶护王子的残部,居然也成为一支奇兵。
重新回到陆地上,王庭周围,已经没有多少残余的敌人,只有一些疲惫的跑不动的俘虏,我却产生产生了一个想法。
“你们带了多少人过来。”
这一战被人打的莫名其妙,实在太憋屈了,既然有机会,少不得给回纥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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