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骑射、真相(1 / 2)

幻之盛唐 猫疲 5429 字 2022-09-04

第四百八十四章骑'射'、真相

天苍苍野茫茫,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穹,风吹草地见牛羊。【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经过一整个夏天蔓生,过膝高的野草已经开始有些泛黄,在初阳的照耀下,一浪一浪地随风起伏,

漫长而沉默的队伍,蜿蜒过高低起伏的宽广草甸,踩出一条深凹夯实的路线来,除了轮响马鸣的嘈杂,就只有'色'彩鲜明的各'色'旗帜,在风中猎猎。

开道的飞黄旗,居前的清游旗、本阵的青龙旗、护翼的辟邪旗、白泽旗、从后的旗,簇拥着外围朱鸟旗、瑞马旗、角兽旗、山纹旗、赤练旗、黄鹿旗、赤熊旗、虎兕旗、苍梧旗、白狼旗、龙马旗、金牛旗、驺牙旗,。

旌旗滚抖,好似上古巨兽一般,铺卷而来。

队伍核心最前端的,是虞候飞四十八骑,穿平巾帻、绯裆、大口绔,带弓箭、横刀,夹道分左右,为车中传奏。

次阵是铁甲飞二十四人,带弓箭、横刀,甲骑具装,分左右厢,皆列六重。

甲骑之后,又是六重的步甲队,按照他们的戎服大袍、鍪、铠,刀、、矛、弓,分作青白玄赤褚诸'色'。

此外又是左右二百五十人的殳仗,由无甲璞头的邾衣武吏,各执银装仪刀,紫黄绶纷,执旗把杖,紧随其后。

虽然络车什么的不能用,但是还有花样繁多的弩车、兵车、炊车、行宿车、医工车等制式厢车,看起来也相当壮观。

看起来,似乎衣甲鲜明的有些花枝招展了。

我本来对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不感冒,能把士兵武装到牙齿就算了,干嘛还要拿这些华而不实,花巧大过于使用的玩意,来消耗士兵的体力和精神,一个由彪悍骁勇的虎贲之士组成,森禁俨然的军阵就足够说明问题,可是那位皇帝陛下非说这是上国的体面,非要塞给我这么一堆的大礼的仪仗,据说还是考虑回纥人理解能力,省俭过的小半套版本。

不过我怀疑他是厌烦了杖前诸班的那些熟面孔,打发到我这里来出公差,放长假了。除了我亲自挑选的人马外,还有朝廷委派的数目不菲的文武随从人员,据说朝廷对与回纥的达成新一轮合作磋商的细节,抱有很高的期望,我只要把握大节,具体事宜由专业人士负责。

因此,据说这副前呼后应的行头之隆重,除了当年出塞宣威的隋炀帝,再没有在草原上出现过了,。

恩,隋炀帝,我呸呸呸,这个倒霉孩子在草原上玩武装游行玩的太嗨,结果被人看穿了底细,威服四海之天可汗的噱头还没享受过瘾,就被翻脸的突厥人围在雁门,高喊天下勤王赶快来救命,本朝的太宗皇帝,也是在这次勤王行动中,开始崭'露'头角。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的比喻。

我坐在两层高的特制指挥型厢车上,百无聊赖的做如是猜想,

随行的少年亲事和童子军,以及学兵队和见习士官们,会不时三五成群策马从大队中,向草原泼洒出去,消失在草海深入,然后带回一只只大雁、獾兔说明的猎物,送到中军来。

最多的还是那些穿着类似帆布的制式紧身帛甲,默不作声坐在车上抓紧时间轮流休息、进食的士兵,或是在马鞍上驮着套挂满水壶、小刀,油瓶、火石、毡毯装具背囊的骑兵,他们休息的时候会把坐骑系在配属辎重大车后面的栓环上,随大队行进。备换的人马具装刀枪弓弩火器,应急口粮,也堆在上面,以节约马力。

因此也听不岛惯常行军那种哗啦啦入流水一样的甲片撞击声,整个队伍的气氛,看起来相当诡异的沉闷。

这里也可以看出老兵和那些新卒的分野,同样是在车上休息,他们比别人更懂得节约体力,不需要命令,就本能保持着自然而然的警戒,虽然看起来一副懒洋洋的不搭调模样,坐的位置却是错落而有默契,既节约空间又相互弥补观察视界的死角,换下来的武器兵甲也在条件反'射'的触手可及范围内,按照一定的方向和姿态固定好,确保最短的时间内就能上手发挥用处。

看起来彪悍凶衅警惕四顾的,反而是那些刚经历残酷到苛刻的训练出来,还没被冷酷和残忍抹掉菱角和血气方刚的新军。不过就算是新兵,也是龙武、神武、神策、金吾数十个正军营里挑选出来佼佼者。体貌雄壮,而孔武有力。

相比预先'操'演过数遍各种情况的对策,这一路上根本是风平浪静,基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最大的损失,无非就是过河的时候浸水了一些货物,坏了几辆大车,最大的伤亡,就是一个找水的士兵,踩到兔子洞里,瘸了脚。

外围清道的探哨游骑所过,不时有远处成群赶着牲畜的成群牧人,看着这些旗帜,象受惊小鱼一样,跑的远远去,甚至连畜群都顾不上了。不过也没有人去取,显得秩序井然。

除了奔驰往来的斥候和信使,绝大多数人都在车上或是马背上保存体力。也有一些例外,对着太阳的位置,偶尔会离开队伍,找一个地势较高之处,'插'下一根阴影测定的标杆。

虽然草原上空旷无边,但不代表就可以象无头苍蝇一样随心所欲'乱'窜的,传统行军迁徙的路线还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比如便于取水和获得草料,队伍规模越大,对路线的要求就越讲究,选择也更少。草原争霸的各种伏击战和遭遇战,也多发生在这些线路附近,能够取得越详尽的第一手地理资料,越有好处。

象这一路过来,沿途就要经过好些附藩部落的聚居点,以献礼的方式获得一大批随军的牛羊和部族特'色'的手工制品,然后再回赠一批茶、糖、盐、酒布等草原稀缺,却相对廉价的物资,然后再雇佣一些向导。

正在胡思'乱'想的百无聊类的时候,一个有些激昂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

“这就是草原。”

另一辆大车上,为而参加这次活动,从河北特地带着赶回来的李萼,也在教导着后进。

“孕育出无数骁勇善战之士,让历代无数汉家君王寝食不安的所在。”

我不由嘴角一勾,微微笑了起来,别看他平时,在河北呆的多了,这个李萼似乎变得有些愤起来。

不远处的几辆串联起来共同行进的大车上,坐的是那些以韦皋为首的少年跟班们,他们都是龙武军第三代里的翘楚,特地被我致命挑选出来到草原上见世面的。

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一次变相的爱国主义教育之旅,每天都会安排一些具体活动。

“但是自从太宗皇帝以后,这片土地上,无论谁做主人,也无论出了多少枭雄人物,又不管反复过多少次,他们最终还是要臣服在大唐的力量与威势之下。”

“无论他们曾经多么强大过,但是时间是我们最好的武器。我们有宽广的国土和产出,有众多的人口和军队。只要维持住对外的均势,哪怕在草原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也不可怕,但是他们失败一次,或许就是眼前的灭亡了。”

“他们的土地,变成我们大唐的畜栏和牧场,他们子孙世世代代变成我们的士兵和马夫、奴仆。”

“突厥人之所以被称为大唐第一走狗,乃是他们创造了王族被俘虏,羁縻成忠心臣属,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先例。自此无数外族君长,争相为我大唐兵锋的马前卒尔。”

“这不是有穷兵黩武之嫌了。”

有个长相和他声音一样秀气的少年,弱弱的问道。

“汉武帝之所以被史家视为穷兵黩武,那是因为他劳师远征万里,让无视大好健儿埋骨异域,却未取寸土,只是为了获得几匹天马,来装点天子的武功门面。”

“但是本朝就不一样,太宗北逐突厥而扫平西国,开万里通商之利,开府置镇编管外夷,自此外藩不分贵贱皆入华夏,羁縻世代,为我屏藩和良将,是尊为圣祖;高宗使征高句丽,灭肘腋之患,取安东数千里之土,百万之口民,充我国力,是尊为英主。”

“至于本军,自出剑南,每克取一地,必先发其产出,经营置业,取利为军需所费。是以将士厚有利而知荣辱,争相赴之。”

“学长。”

又有人举手。

“那些是什么人。”

远处天边偶尔会冒出小股胡骑,用闪光镜,向大队打出长短不一的信号。

“他们就是边傍行人司所属的打草队。”

和专门训练斥候的所谓捕马队一样。

打草队,是由那些依附于三受降城地域内讨生计的藩属部落组成,有党项别部也有突厥小姓,有室韦也有铁勒,但更多的是象沙陀、赫林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杂胡,这些年半游牧半定居于边境上,依靠为军队服务,饲养牲畜和做转手贸易,形成一种特殊共生关系。

平时在边境的控制区内设有聚居点,按照唐人指导的的方式和要求,开田种植牧草,从内地输入麦豆,用厩拦圈养牲畜育雏,等长大后再赶着畜群出境放养。

所产的畜类按照商榷好的价格和配额定点收买,定期为军队提供骑乘驮载的畜力和肉食补充,有些自觉实力较强,关系也走的比较远的部落,就干脆做起了二道贩子。从自产的牛羊换取的物资做本钱,深入草原深处的部落,赶回更多的畜群,以赚取保护'性'收购的差价。

而在春秋两季,草原商旅最繁忙的时候,他们也会按照血赋的义务出马和丁壮,编成大小不等队伍,在几条线上,进行护商活动,偶尔接受某个商团的雇佣,打击那些职业马贼的抄掠,和其他兼职部落的商业竞争行为行为,这些归化胡马有稳定的牧草地和收入来源,他们也不介向象境外的同族递刀下死手,大有打草惊蛇的意思,因此被名为打草队。

“大人不是禁暴掠么。”

听完打草队的典故,又有人问道。

“那也要看对象,那些大唐的子民百姓,他们辛苦劳作,缴纳赋税与朝廷,好供养我们这些武人,以保护国家宗嗣,去抢掠他们,就如侵暴之父母,不但不能做,还要努力禁止这种行为。这也是我龙武军与外军最大的分野之一。”

“但是那些外族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百姓,供养的往往是我们的敌人,与大唐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能够尽量杀伤掠尽,也削弱敌人的一种策略。除非是想收略其地,并其户口,为我大唐之用,否则没有必要手下留情的。”

“这不是有些太功利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武人,前有管子的法家,后有孙子的兵家,做的就是杀伐征战的勾当,并以此为荣,又不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学之士”

“治理教化地方,或许需要他们的礼义文章,但是给敌人带来恐怖和死亡,给自己黎民带来安定和保护,这才是我们的职责。”

“就算是德道也有公天下的大德,私己身的小德之分。我们不过是以刀剑追逐我们的大道而已”

“他们想要靠掠夺存活下去,我们想要保护我们的家园。屠杀和奴役不过是为了压倒对方,无所不用其极的一种生存手段而已”

听到这里,我轻轻点点头,虽然有些过于偏激,但也不是无的放矢,这些年潜移默化的军国主义的教育,还算成功。

既然去的草原,事先也得做点功课,这些年也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不少材料。

比如某个以我个人出资,支持和组织起来的,名为《草原生态》的大型研究项目,分成多个课题,包括专门研究历代草原民族演变消长,研究历代对草原战争成败得失,研究草原生存现状和民俗传统,。。

光是资料归总,就是个庞大而繁复的工程。比如历代的官民文献,包括与这些胡族政权交涉往来的记录,又如历代对外交兵的传奏行告,一些依旧在世宿将的个人生涯行记,还有通过商人等各种渠道收集的见闻纪实等等。这还只是软'性'的情报手段。

所谓实践出真知,要想与时俱进,派人以各种名目,进入草原活动,甚至在那里长期生活的硬情报手段。回纥之行,也是他们名正言顺补充新材料,进行后续研究和实践的一种手段。

按照以往的惯例,作为宗主上国,除了加封郡王、都督、刺史等流外官外,皇帝会给回纥各部赏赐各种物品,基本大点的部落都有份。因此我找了几个专营南货大商家,直接免费赞助了部分大宗项目。这次以赏赐为名,带来十几车的各种新产品工艺小礼物什么的,既是明面上的商业推介,也是一种刺探手段。就算官方一无所得,也不算白来。

示意了一下虞候将鱼同,让他们都靠上来,才开声道

“为什么我杀他们的族人,灭他们的部落,把他们妻儿老小驱卖为奴,却又能够驱使他们为鹰犬,使唤如猪羊。”

“因为他们敬畏我的刀子,又渴望我的银子,。所以可以不吝慨然去送死。”

“这就是他们的秉'性'和命脉。畏惧强者,又本能追逐财货,渴望更好的生活”

这里说的银子,却不是后世那种流通物,却是朝廷发行的一种新钱,平通钱。赵合德向皇帝献宝铸钱的主意,虽然因为阻力太大而流产,但是在我的建议下,他还是在体制外找到一些变通的突破口,就是新兴的大宗官贸事业。

以白铜铸坯,看起来象银子一样光亮,又比银子结实耐磨,专为对外支应之需,也就是后世一度流行过的外汇卷'性'质的东西,作为赐礼或者回款的特殊货币,直接支付给那些有所往来入藩和绝域之国,而所有外来中土的藩人,想在大唐买卖交易经营,也都必须使用这种货币,光是一进一出巨大兑换量积累的剪刀差,就是一笔巨大的收益,也称为通番钱,。

相比简单的开元通宝、乾元重宝市面的流通钱,平通钱样式相对精美一些,有按照年号编列的将做初版、太府监制、户部刊行之类的字样,大量运用了防剪的齿边之类诸多新技术。

不过显然他们小看世人的变通能力,头期一百万枚发行下去,就如石沉大海,连个浪花都没有,许多商家根部不顾限制,直接拿这东西当货币用。结果,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大部分,都是海南,南平等地,后来追加私铸的。

这次出发,车上还载十万枚当百的平通钱,以及众多丝瓷茶纸宫玩器物等皇帝赐给藩属的礼物。本来还要给书册,在我强烈反对下,什么史志文书、工艺匠著都被剔除掉,只剩下诗谣歌舞什么纯文学曲艺作品的。

不过我私人还带了很多诸如什么《北朝荒'淫'录》、《皇朝秘史》,唐版《金瓶梅》《玉蒲团》什么的文学巨著,作为消遣和交流上层的礼物。

“总府,不是听说他们的骑'射'十分厉害,那些胡人的生马背,习于弓猎,男女老幼天生就是骑'射'好手。”

少年韦皋,突然开口道。这个小屁孩腹黑的潜质,似乎在跟了我以后慢慢的冒出来,派他去玉真大长公主别馆抓人,居然把对方整的集体搬家跑终南山去避难了。

“骑'射'之道。”

我大声笑了起来。

“骑术再好,好的过我朝数十万铁骑么,'射'术再精,精的过我朝的强弓劲弩么。”

“虽说他们居无恒所,随水草流移,善骑'射',但是骑'射'再厉害也要看什么人,欺负那些无甲的白卒,也就算了。要说马上的功夫,那些胡服骑'射',又怎么及得上本朝改良后的精良马军。”

说到这里,我也有些话瘾被打开,于是给他详解分析起来。

虽然后世无数书籍影视题材,把游牧民族的骑'射'之道,吹捧的天上地下,连我在论坛里,也曾经是个骑'射'的拥簇,但是经过这个时代的亲身接触和实际了解之后,才能明白这些草原民族的局限和无奈。

在这个年底啊,草原本来就物资匮乏,特别是铁器,除了那些大部落的附离子外,其他人连一副甲都凑不齐,而那些寻常的牧人不过是拿着粗劣的轻弓,用的是石簇骨箭,平时打打野物还行,如果远一些,连厚点的牛皮都'射'不穿,只不过生活养成的习惯,让他们对这方面的娴熟,占了一个快,一个准,

再说骑'射'的威力和'射'程也是有限度的,胡人一骑能够携带的箭只并不算多,在持续奔跑中一口气能'射'十多箭已经算是难得的勇士。马弓素来比步弓轻便,也更短'射',再加上箭矢材料的限制,为了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必须不断的接近敌人,更别说是面对弩机这种可怕的东西。

真要整成军队,遇上中原人携带足够弩弓的步军,也未必能讨得好去。因此就算那些部落南下,都是'骚'扰寇掠的多,毕竟漫长的边境,总是有可能找到渗透的薄弱点。

多数不会和边军正面冲突的,大部分战果,也是'骚'扰拖累,到对方士气崩溃,再冲破阵型,在追杀中取得的。遇到比较坚韧的部队,熬过了他们的劲头,就只能暂时退却,另找时机。

在远'射'、近战都没有明显优势的情况下,他们能够依仗的,就是靠大量马匹形成的机动'性',在草原相对宽广的纵深下,引诱分散敌人的队伍,然后寻找最薄弱的借点进行攻击,分割削弱之,然后包围其中最弱小的一部分,形成局部的压倒'性'优势,一点点将入侵者吃掉。

缺少防护的游牧骑兵,在冲锋陷阵中,也讲究的是靠马匹形成的强大冲击力,一击即中,不中则走,一旦被纠缠住,近战中就是彻底的杯具了。

如果敌人不上当,又难以下手,他们就会利用骑马的速度,龟缩进草原的深处,利用陌生的环境,恶劣的气候,乃至严酷的冬天,来削弱,驱赶走这些敌人。

在金吾军每年三季的扫'荡'中,就深有切身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