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战争荼毒最惨烈的河北河东关中诸道,原有的官府体制被摧毁绐尽,人烟稀少而大片土地抛荒,各种安置士兵的军屯田和复恳土地几乎占了大半,进行变革的阻力反而是最小的,因此直接这些土地上实行废除人头税的摊丁入亩。
而同样受到战争破坏,却相对保持完好一些的剑南、山南、河南、河西诸道,则实行的是变种版的一条鞭法,因为这里多实行的是战时军管体制,原本官府力量相对有限,因此这种将所有产出折算成,有利于地方民生恢复和修养。
对于很少受到战火影响的岭南、江南、淮南诸道,则多少保持和沿用了原来的税赋体制,实行的是数十年后晚唐才出现的,按照国家预算来编制税收数额的春秋两税法。但不管怎么样,对这个时代来说都算是相当先进的大善之法。
这样等于是一种从北到南的政策倾斜,虽然是一种各方面利益妥协的产物,光废除人头税一条,对人烟凋零的河北来说,就具备了大量吸引移民的潜力,而对于土地兼并严重的南方地区,破产而没有出路的农民来说,也多了一条出路,大大缓和长期贫富不均积累下来的社会矛盾。当然这样虽然后遗症也很不少,实行过程中的地狱差异所产生的问题也不少,但是因地制宜有效的减少的了新政策的抵触,比较有效率的利用了国家资源和民力,总体上还是利大于弊的。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北而南确立起来的政策优势,势必渗透影响到南方地区,光为了躲避沉重的赋税和寻找出路的自发'性'移民,积累数量到一个质变,就足以促成巨大的社会变革,大地主们虽然可以通过种种手段,把农民约束在土地上,却无法制止活不下去的农民逃亡,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采取一些缓和矛盾、减少剥削之类的手段来留住人口必不可少,这也就是在南方实行已经在北方发展成熟的摊丁入亩制的契机。
与之配套的就是土断检户。
以天宝三年计,举国户口一千三百二十六万户,约六千万余人口,但是现在重新统计出来,只有九百多万户,但除了战'乱',瘟疫、饥荒、逃难中损失掉的人口外,还有大量新的人口基数被发掘出来。
因为这只是户籍制度下的税赋人口,并不包括数以百万计的军户、边民、屯民、以及外族归化的绛户(另造册管理),以及大量不用入税的特权人口和他们田庄私匿的潜在人口,而且六千余万统计的是户籍中有全劳力的成年人口,没有包括未成年小孩,而女子也是以半劳力算,至于奴婢只能算财产,也不算人口,所以实际人口远不止如此。
因此一些明明战火荼毒过的地方,反而人口比战前还有所增长,就是因为大量豪门大户,因为战'乱'破败后,通过分家分田遣散,被释放出来的隐匿人口。这些新增加的户口,将成为国家恢复活力的重要帮助。
不过小白这“一点粮食”可不少,起码要一百万石啊。好在只是私下拜托,能弄到多少是多少。
京兆府,礼泉县五将山石马岭,从山顶延伸下来的白'色'的神道,已经初见轮廓,在这里可以看见远处九峻山顶,更高处的太宗昭陵,由巨树古木组成的翠华碧顶。
一辆华丽的车架,几名彪悍的家人,静静的后者山下神道的末端。
“相父,静边军的油坑是怎么回事。”
已经重新回到京师权力圈子里,一身深绯官服,满脸红光的王承信,与一脸淡然的前宰相,现任山陵使王屿,形成鲜明的对比。
“静边的油坑啊,据说是当地某镇戍军掘井时,掘出来的油脉,涌了老大一池,镇将匿而不宣,想占为己利,把这个消息献给朝中的某位强力人士。本想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王屿又抿了口茶。
“结果朝中剧变,强力人士也受了牵连,举家抄流岭南,有人带着这个秘密逃奔西北。”
“只要有了这个油坑,我们也可以做出合用的火器来啊。不然我们何苦动用这么大的功夫和动静,牵制住那位的手脚。”
“毕竟唯一出产地油的延州和巴州,都在国之腹地,由北军直管,守卫严密。”
“该死的阉党。”
王承信嘀咕了声。
“至于那个盐泽本来就是拓跋部的牧地内,所结的盐晶有小毒,平日只有一些野兽'舔'取,但不知道那些阉人从哪里弄来可以取用的法子,希望把拓跋部赶走,独占其利。”
说道这里,王屿突然转过头来,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
“难道是太原方面也有兴趣,这一摊浑水,可不好趟的”
“怎么会。”
王承信赶忙矢口否认
“那些世家大族,多半看不上的。”
“你又错了,谁说世家大族自持身份,看不起那些商贾贱业,”
王屿暗叹口气,又道。
“你知道为什么龙武军在河北的时候,处处遭人嫌恶么,难道真因为那个剥皮和灾星的名声么。世间的矛盾和冲突,无他,也就一个利字。”
“世家大族,家大业大的好多人都要靠主家吃饭的,还要维持出入的排场和体面,养上为数不菲门人和清客,资助远房旁支的贫困族人,交际往来的应酬,在朝野地方扶持一些具有有潜力的信任,拉拢结交官场中的强力人士。那样不要大量的进项,光靠田土那点出息和职事俸禄,早就入不敷出了,没有点来钱快的勾当怎么行。”
“就算本家不做,也可以让门人去做啊,干系小,也不损名声,有事不容易牵连主家,平时只要通过主家其他方面的荫蔽,相比其他人的营生很难有不赚钱的,象剑南鲜于家那种把什么都抓在手中暴发户,就只能说是自己找死。就算勾结帮会,蓄养匪类,买命江湖,也不会那么容易牵扯到自身的。”
“但是自从那群剑南、剑南商团的人来了之后,这些荫附世家的外围产业,就不免日子不好过了。”
“本来这些人是本乡本土的优势,还有官府的交情,哪怕是行会里的勾当事事都能压人一头,但是对方来头更厉害,不但拥有强大的财力啊,直接是军中的干系和背景,。”
“这些外来的军从商,生意越做越大,那些世家大族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后只怕要跳脚的。是在侵蚀他们的根基啊。”
“现在又承包了各地工程的劳役,甚至是官家的转运流通。这个要害干系可大了,不由他们不做反扑和抵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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