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季霎那哐当一声,老泪纵横的摔了掉了'药'渣盏子。
“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莫过于当官了,只要打点好上官,糊弄好下面,就是一帆风顺。”
“但这世上最不好做的事情,也是当官,要'操'劳成千上万人的温饱生计,殚精竭虑如何让他们过的更好一些。”
“那你这不是鼓励大家趋利避害,都去贪了。”
“我只是告诉你将要面对的这个国家真实现状而已,再说当贪官哪有那么容易,也需要技术含量的,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结党以自保,都需要相当的手段。”
“那你呢。您的理想是什么”
“我嘛,做忠臣实在太辛苦,做'奸'臣又不够心狠手辣,做贤臣我又不够洁身自好。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做个弄臣比较好,只要把上位者伺候的好了,就能过的很舒服。而不用整天为国家大事,国计民生这些崇高而无聊的东西,累死累活的。”
声音方佛还历历在耳。看着咫尺的门帘,我霎那间,竟然有些怯意,生怕这背后,是我某些难以接受的东西。
咬了咬牙,还是抬步走进房内。
宽敞的内室,门窗上都被用帷布罩的密不透风,在没有抗生素应用之前,古人就是用这种方法防止感染的。
刺鼻的'药'味混合着血腥味中,我百感交集的见到了瘫在塌上面'色'惨白的太子小白,他真的成了一个小白,面无血'色',横绑过大片胸口的新换纱布,还在洇着血。
同样面无血'色'的,还有象个华丽的人偶一般静静的站在一边,太子妃独孤氏。
同样是雍容典雅的少'妇'风情,相比小沈夫人的亲和,她更有一种出身大家的高贵殊丽,也只是强撑不在表面上'乱'了方寸,忧心和不眠不休侍奉,所造成红肿的眼儿,有些憔悴的楚楚动人,不过这时候我也没心情欣赏她了。
“殿下。殿下。”
愁眉苦脸的闻季抹着老泪,小声的呼唤之后,
病榻上的小白终于动了动,眼神涣散的好久才聚焦在我的脸上。挣扎着'露'出一个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欢欣,或者两者皆有之的表情,用一种夹杂着咝咝,很让人揪心的声音吃力道
“老。大,你终于来了。”
“贴身陪同所有出入执事人员,哪怕是吃饭睡觉如厕,都必须有数人以上在场。不允许单独行动。否则格杀勿论。”
“是。”
得令的虞候团,就地开始挖掘工事,建立营帐。
我出来后,忧心忡忡的,在太子小白那里见到的东西,象阴霭一样压在我的心头,袭击太子的人,动用了制式的火器和弩机。
太子小白如果挂掉,建宁王又因为谋逆被杀,那我就亏大了,这些年我努力的再多,也成了无用功,一个不熟悉的新君上位,虽然未必会直接对龙武军下手,但是失去了渊源和干系,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存在,就变的尴尬起来。如果这是有意的图谋,不可谓不厉害的釜底抽薪。
没有了太子,沈夫人的存在,也已经不再重要。
我最担心的是另一种可能'性',有人借机发挥,将太子变相的幽禁起来,断绝内外消息和往来,并且一石数鸟的剪除太子身边羽翼,连带收拾建宁王,顺便把平时与太子走得近的那些人都套进去,
各种宫廷肥皂剧看多了,还是有一些触动的。
现在,我已经得到消息。
除挂职的三孤三少外,东宫所属的太子宾客、太子友、太子洗马、伴从等侍从官,总管东宫官吏和政事的詹事府;责侍从规谏的左春坊;负责文书启奏右春坊;掌图书经籍的崇文馆;掌校刊经史的司经局;负责太子的衣食住行的典膳局、'药'藏局、内直局、典设局和官门局,负责东宫具体事务的执行的家令寺、率更寺和仆寺等一干东宫官,具被查封,停止运转。
东宫三府三卫,所拥有的宿卫十率被强令解除武装,就地待罪,负责仪卫的司阶、中候、司戈、执戟四'色'官也被强制看押。连太子小白领天下兵马大元帅时,亲手建立的亲五营,也已经被抓走了不少人。
哪怕要担一些肆意妄为的干系,也实在不容许再出任何意外。
“太上的诰书,已经拿来了。”
却看见满身是汗的杜佑,从马上跳下来。
“这就好,”
我看着黄轴上新鲜的墨迹,轻轻嘘了口气。临时起意,假借太上之名,前来探望太子,实属事急从权,兴庆宫肯追认,我可以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京师内外,至少有各种武装力量近十万,如果加上京畿道外临近地区的陇右、关内行营,至少有十五万之众。从数量上,龙武军并不占什么优势,不过其中能让我在意的,除了传统北军那几家,还有态度不明朗的安西北庭兵,和叶护进京的三千名回纥兵。不过成分越杂,各方势力,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另一些收买拉拢之类的手段,来维持实力消长。
虽然对某些人来说,长安是一个牢笼,而京畿道就是一大牢笼,毕竟在天子的眼皮底下,行事是有一定的游戏规则的,作为驻扎皇城和宫城的北军是不可能再轻易离开防区的,官员不太可能随随便便的暴毙家中,强盗也不再可能不绝于市井道路,杀人劫货,所谓物伤其类,心有戚戚,'乱'世有'乱'世之法,治世有治世之道,如非得以,我也不愿意花大代价去挑战整个统治体系,许多东西都变的束手束脚,不过对我来说,真要全力以赴,这究竟是谁的牢笼,还不可而知。
既然有人公然,破坏了游戏规则,那怪不了我放开手脚了。
“不过,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我看了他一眼,照正常觐见的程序,到秘书监拟书成诰,过手的功夫是少不了的。
“大人前脚就走,小殿下后脚就带着奉节王,进了兴庆宫,。随后诰书就由张公公亲自快马加鞭送过府上。”
杜佑扇着汗水,小声解释道。
果然还是小丫头让人省心啊,我感叹道。
不愧是宫廷里长大的天潢贵胄,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喜欢恶作剧和她的粗神经一样有名,但在关键的时候,一下就敏锐的把握了事情的脉络,替我解决火急火燎之下,产生的疏漏和后顾之忧。
说实话,我家的女人虽然多,但是可以交心的却寥寥无几。
也就这个在我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小东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毫无忌讳让我诉说心情的人,甚至可以接受我那些梦呓一样的想法和故事,并前一起身体力行,亲手把它变成现实的产物,至少让我在这个残酷而美丽的世界,偶尔觉得自己不是特别孤单的。
越来越进入角'色'的,便宜妹妹雨儿或许也算半个,不过她更多是近乎盲目的崇拜和濡慕之情,如果我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她或许真的会拿起镜子去研究为什么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相比雨儿的崇拜,最先出现在我身边的女人初晴,则是一种近乎残酷而理智的盲从,如果我那天心血来'潮'想要强抢民女,那她多半会是那个掰腿按脚,甚至是巧妙用权势和金钱,替我善后消除影响的那个帮凶。
阿蛮也是一个很好好的倾听遮,可惜未必是一个很好的理解者,更多的出于一个完美的贤妻良母本'色',而夫唱'妇'随的惯'性'。
云容虽然拥有与容貌并重出'色'的教养和才学,但是背后背负的东西太多,需要多点时间,才能做出取舍和选择。
其他的女人,如宁凝,虽然可以托付予信任和事业,或如萧雪资那样可以让人心灵贴慰的女人,但是有些东西,却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培养出来的,比如默契。
我只有一个人,要对这么多女人同时付出足够感情和精力,那是一种奢望,能够维持眼下相安无事,各有所事的局面,已经能够算是长安城中,模范后宅的典范了。
一个声音打断我的走神。
“想鹤先生已经已经到了。”
唔,我点点头,虽然太医署以下传统的医官体系,对这些年才新建立的军医系统,很有些不屑的味道,在他们眼中,那些大批量由战地救护所,短期速成培训出来,大多数只能处置一些简单的外创的所谓军医,不过是一些救急不救命的三脚猫、半吊子,实在对不起大夫这个称号。
但是对这位总医官及其弟子,却拿捏不起那份骄傲和矜持,因为此君不但出身'药'王一脉的名门,还可以算是这世上最好的伤创圣手,这些年根据我所谓流失海外的华佗,在体疗(内科)、疮肿(外科)、少小(儿科)、耳目口齿(五官科与口腔科)、角法、女('妇科、产科各个领域都很有建树,创造了好些医学新说,并且多少都得到了部分验证,在河北的时候,连那些最跋扈的骄兵悍将,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不然就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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