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多事之晨
随着日头高起,长安大内的早上最后一丝凉意也被驱散。【文字首发138看书网】站在昆明湖的水边,我一边正在想事情,一边度着步子在等人。
寒食节的最后一天晚上,有人在夜里看到偷偷祭拜的火光,身影曼妙的是个女子,只是一过去,就不见了,只留一地香烛纸灰,这让我有些惊讶,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白天刚刚给主持过公祭,给门下祭祀那些身陨在战'乱'中家人。就算是我家的女人也有不少都是战争的受害者,提出来也不是不允许的,何须偷偷'摸''摸'的。
早上报上来时,我已经问过暗哨的少年亲事。
“昨夜里,有看清是谁从这里过去的。”
“没看清,只知道是瑶轩的出来的。”
瑶轩是萧雪姿她们的居所,同样的悲惨经历,再加上已经没有家人可疑依靠,她们象姐妹一样的住在一起,当然也方便我夜袭什么。,不过到底是哪个呢。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
水边的人终于停止了肩头的耸动站起来。回到长安后,许多人都变的怪怪的,连一贯温顺少言的采薇也不例外。
“好了么。”
我看着满脸都是泪痕的采薇,递过帕子帕低声道
“谢谢。主人”
她低着头抖抖沾在裙摆上的枯支草叶,任由我拭掉她脸蛋上沾的最后一点点灰烬。
“你真没事吧。”
“我答应了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替她好好的活下去的。”
她难得'露'出异于往日百依柔顺的表情,相当坚决的说
姐姐,我挑了眉头,她不是被江南进贡进来的么,怎么难道还有什么家人在宫中么,收留她的高力士不是说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从来不愿意的进宫的采薇,今天突然破天荒提出希望带她进大内一趟,我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答应了她。除了想不开跑去刺杀皇帝,其他没什么我担待不起的,然后在这所落满枯败枝叶和尘土的废弃亭子边上,请求一个人静一静,却是在祭拜什么。
我萌生了再找一次高力士询问的想法。
“那你先回忠爱会那儿去吧。”
我吩咐道。
忠爱会,全称忠君爱国筹善会,是一个上层社会女'性'的组织活动,这种东西在几年前的成都,就开始运作了。参与的对象,都是各王府宗坻的家眷,大臣勋贵的女'性'成员,有诰身的命'妇',品官家的夫人小姐。主持的人更不简单了,乃是后宫之主。
类似于后世慈善拍卖会的方式,由各参与者和发起方拿出一些价值不菲却没有什么用处的捐赠器物,进行竞价所得为慈善之用,这也是一个公开获得一些宫廷器物,而不被视为逾越违制的机会。基本每个参与者,也回收到一份印刷精美的物品介绍,对许多新到长安的女眷来说,这也是上层社会的一个敲门砖,能得到其中的邀请,也算踏入这个社交圈子的第一步,要知道,偌大的长安各种宗室亲贵勋族大臣官员的家人,何止成千上万,要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兵部室那么容易,至少得有三人以上资深会员担保,或者被宫中召见过一次,才会列入观察和邀请的候选。
如果拍卖成功的人,还会得到一系列特别的贵宾卡,可以享受在一些新兴行当中,从衣食住行到全面日常所需的各种优惠和优先特供服务。
本来是给杨太真闲的无聊解闷的主意,倒办了不少诸如慈善事业,最有名的就是成都仁济院,几乎成了蜀地一大医学圣地。因此这个传统,也一直沿袭到长安来,杨太真已经不再出面,而是由那位喜欢公众活动的张皇后来主持。说是主持,按例张皇后也只是'露'个面鼓励'性'的说几句话,实际由她的尚宫来实际'操'作。
其中四成入内库,两成为运作基金。剩下的四成作为善款,直接兑买成米粮布匹都物资,由宫内省直接运到需要的地方,直接发放。
作为唐朝的一大特'色',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有相当丰富的嫁妆和经济自主能力,再家上他们背后的男人们,因此也是消费和劝募的一个大市场,不要小看她们竞相攀比的消费能力,再加上有巴结后宫的倾向,那些丈夫父兄们,是不会在意特别慷慨一点,以在后宫留下一个特别的印象。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社交场合和官场风向标,展示财富与家势的一个重要机会,光看新出现的面孔和消失的老面孔,嗅觉敏锐的人,就可以察觉到那些已经圣心不再,那些又是可以交纳的潜力股。对另一些女人来说,这也是替自家的男人结交门路的一个机会,
因此每次都以为有人刻意的炒作和竞争,把一些颇有来头的东西推到十几数十倍的身价。
我家的女人也没有例外,这也是她们难得的一次集体活动,上至身为左右夫人的小丫头和阿蛮,下至没有名分的阿汶,每人都给了相当的支付限额,就算真的透支了,我也不是付不起那个小钱,权算图个新鲜热闹,也算我的女人少数级次的集体亮相。
宫城的另一端,一群命'妇'围住一个纤弱身影,拖曳推拉着,口中还骂骂咧咧这
“该死小蹄子。”
“你这个贱种。”
“你怎么敢。”
为首范李氏,满心忿忿的每骂一句,就觉得臃肿的身材,实在气的喘不过来。
自从父王身故后,家里就大不如前,但是留下的家资,还是足够这些儿女分家之后奢侈的挥霍上好几代,只是那些兄弟大的不成器,小的不懂事,少了约束,只知道在外面找朋唤党,或在家里祸害在宗正考评中屡屡下等,而连郡王爵都没能承袭下来,只分了几个拿闲钱的伯子。
但是身为长姐的她,却凭着这笔丰厚的嫁妆,再加上宗室的血统,大家门第出来的教养和心机,即使是在号称郡望华族的夫家,也有十足的底气和手腕,而把持着家里的大小事物,让公婆无可挑剔,让小姑们敬畏,把那些生了儿子的妾室吃的死死的。虽然已经年华不韶,身材也如充气的革囊一般一圈圈的浑圆起来,却再也没有年轻女子能入得她这个家门来。
更别说她凭借娘家带过来的人脉,帮丈夫结交了几个官场上的强援,而让仕途比别人更加顺畅,光冲广大门第这一点,连夫妻怄气时,公婆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多。
而哪怕是已经嫁人了,但作为大不如前的娘家,相当事情还要靠这位嫁入豪门权要的长姐,帮衬一二,因此她也无形中,在娘家里依旧有相当说话的分量,连那些父王留下的妾室,也不得不要看她的眼'色',不然就是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因为宗室的身份,和管教约束丈夫的手段,她也成为某些贵'妇'人小团体中的领头人之一,拥有一些崇拜者,因此回到长安后,很快就靠手帕交们的推荐和吹捧,获得了这个'露'脸的机会。
为此,她还特意让人准备了整整五十万钱的花费,希望能引起那位后宫之主的些许注意。但是她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一个人的存在所破坏。
那个失踪许久的野种,也在这里,居然还敢穿着这种淡素的衣裙,混迹在这些高贵的女子中,是可忍,孰不可忍。当然,作为最晚回到长安的一批人,她并没有认出来,这是新近流行的风尚款式。
使人以约谈为名,轻易地就把她骗出来了,这小东西,还是如当年一样的好骗轻信人啊。
本来还有想质问的意思,但是随着那声让她怒发冲冠,怯生生的一句“阿姐”,早年的一幕幕,随着她心里愤怨,从心底象翻滚的额岩浆一般喷薄出来,父王凭什么喜欢这个没名没份,来历可疑的野种,并把她带会家来教养,还屡屡训斥这些正牌的儿女,不就是靠这大小狐媚子一张生地乖巧,格外能讨人欢喜的脸儿。
一想想曾经和这个血统肮脏的小东西,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不得不让人恶心的被唤作姐姐。她多年来养成的从容和城府,随着一种叫做理智的东西断裂开来。
祸水就是祸水,走到那里都一样,若不是出了导致几个兄弟被父王打的半个月不能下床的丑闻,她被家将给带走,她早就想好好收拾一番。但没想到还有重见的机会。
她现在只想一件事,让人抓住她,用指甲吧这张比她那下贱的母家更妖媚人的脸儿给挠下来。
看这泪流满面,宛宛哀求的小女人,她心中被仇怨为名的毒'液'浸啧出残酷的快意,伸出保养得体光滑鉴人的指甲,捧按住对方的脸,深陷入苍雪一般的肌肤中,用力的。
却看见那些帮手们突然楞了一下,然后她的背后被重重踹了一脚,象一个肥大的花蝴蝶一般,挥舞着彩'色'的裙袖,噗通一声重重的栽进湖里,激起一大团惊人的水花后,在水中挣扎惨叫的想爬起来,却见眼前一黑,被一个身体重重的压倒,然后是一连串惊叫和落水声,显然几名帮手也都落下水来。
这些养尊处优的命'妇'们,满头水草和枯叶冒出头来,努力从淤泥里站起身来,精心打扮的浓妆和花饰,被水浸成一道道鬼一样的肮脏污迹,绣金描彩的大袖曳裙,被翻卷起来的淤泥染成灰暗'色'。口中嗯唔得吐着黑水,半会才喊出荒腔走调的哭声来。
“救命。”
“谋财害命了。”
“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