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对平南大有好处了。”
按照他的说法,原来此时佛教刚刚传入南沼不久,因此本土的原始崇拜还很强大,来自汉地的道观文化混合了土著信仰,在南荒白蛮产生了一种奇怪被称为拜神主的风俗,他们崇奉万物有灵说,相信将祖先和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供奉在神堂之内,能够得到庇佑,就是作为征服者的强大外敌也不例外,因为他们认为这些生前武功赫赫或是有伟大成就的祖先和英灵,哪怕死后也有神奇之能和强大的力量,成为一方守护的地灵。
因此,从汉时的扶波将军马援开始,到诸葛孔明皆是都成了这些蛮人崇拜的对象。当年左武卫大将军梁建方平南,就有河蛮十六族供为神主,后来李宓攻南沼而死,也有寻江白蛮供奉之。对这些生活在南荒恶劣生存环境中的民族来说,无论恐怖还是畏惧,都能让这些蛮人崇拜的对象。
不过一想想我的尊容,也被后世的少数民族供奉在祠堂内,顿时就有些不寒而栗的味道。难道这又是他策划的幕后黑手。
眼下我的的四大长史各有任务,薛景仙要在成都主持后勤疏运,郑元和担负着流民大营的战后重建和灾民赈济工作,温哲要负责秘密追查工作,顺便乘机清理一些不安定因素,魏方晋那里吐蕃进'逼'正吃紧,连岑参等六曹六司马,沿途之上也有一大堆东西要忙,沿途收复的州县要恢复秩序,征应民夫,建立临时的粮院所,配合。
也只有这位万金油一样角'色'的第五号长史崔光远,一路随我南下。
据说现在整个南沼东境各族中随着逃还的残兵,都在盛传八百年前那位诸葛武侯的传人又回来了,不但以莫**术请来天遣,降下雷火一把烧光了南沼数十万大军,还要清算蒙王一族在天宝战争中旧帐,连带我当年剥皮吃人无数的谣传,都被重新翻出来添油加醋。恐怕也是他的授意。
“老崔啊,你这几天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笑而不语却对我压声说。
“昨天那些人中,有赕(音téngshǎn)诏的旧族秘密求见”
我楞了一下,“赕诏,这一族不是早就消亡了么。”
“滇西的赕诏,与那些通过联姻叙祖朔源等手段兼并的其他沼不同,乃是六沼之中唯一一个由坚决抵抗南沼到最后的部落,。赕诏世居洱海之畔,当年南沼开国大王皮逻阁,以强势诱五诏首领议事,将他们全部烧死在松明楼,然后送还其骸,乘'乱'攻夺其国,并欲强取唯一同来的赕诏首领之妻善氏以谋并其国。”
“结果善氏在亲信的掩护下,逃还其国举兵复仇,却不敌南沼势大,一直打到了邓川城下,军民围城三月食尽而亡,善氏跳海,这也是六沼中抵抗最激烈也最惨烈的一族。因此赕诏都城破后,南沼军大屠其境,其王统几乎被灭尽,百姓被迁离,。从此不复旧观。”
不过他们应该对唐人没有好感才是,当年正是在大唐的支持下,并不算强大的南沼,才统一了六诏的,唐朝算是幕后黑手才是。事情好象变的有些诡异。
我摆了摆手,把这些烦恼甩出脑海,又想起一件事。
“那河蛮那里,突然冒出个张乐进求之后,又是怎么回事。
“张乐进求可是蒙氏以前统御河蛮的蒙舍川之主,其始祖为白子酋长龙佑那。据说当年诸葛武侯平南中,擒孟获、杀高石。曾封白子国龙佑那为酋长,赐姓张氏,自始为国统。至十世孙张乐进求,于贞观二十三年受太宗封为大首领云南大将军。”。
他捏了捏胡子又说。
“蒙舍诏(南诏)兴起于巍山,但蒙氏始祖舍龙(又名龙伽独)却是出身乌蛮别种的牢哀蛮,舍龙因避仇家而自哀牢奔居蒙舍,经三代耕于巍山之麓,数有神异。孳牧繁衍,部众日盛。其势速增,遂凌迫使当时蒙舍川地区的白子国主“云南大将军”张乐进求,不得不以女妻细奴罗,并举国逊之,以禅位和亲之法,解决了以细奴罗为首的外来乌蛮氏族与张乐进求为首的白蛮(河蛮)土生部落之间的世代争斗,细奴罗也自此成为巍山南部之主、继为蒙舍诏的大酋长。传到至今,已经是第五代了。但是蒙氏毕竟不是尧舜,更无其大德。”。
按照他的说法。
真实的权利斗争,并不象描述的这么温情脉脉,甚至有些残酷,细奴罗虽然发誓优待张乐进求一族,但是这种优待并没有持续多久,而且是有沉重代价的,很快就变了'性'质,作为前王族的张乐进求一族,不但被拆散迁移到龙尾、白崖等外州,还在随后发生的乌蛮叛'乱'中,举族被戮几乎断绝了。然后细奴罗将大王子罗波海改姓为张,叫做张朝凤以继其统,世封领有河蛮至今,其实相当于取代了这一族,变成王族的另一个分支,也算是变相实现了,保全宗嗣,延息其血脉的誓言。
据说真正的张氏一脉,只有河蛮首领大姓之中,才保全了微薄的一脉下来。
不过,说实话,根据我现世的了解,这些已经高度农业文明化的河蛮,虽然生产力最先进最开化的一族,但民风可以说是滇地百蛮中最柔弱的,一般要依附强力的酋长而自保,因此,他们即使做了俘虏,被劳役驱使,也并不觉得是特别耻辱的事情,对于出卖和设计南沼同胞。更是丝毫没有为虎作伥之类的自觉,仿佛又变成“自云本皆华人”情形。但我不相信河蛮因此,就有勇气反抗统治他们近百年的蒙氏王族。
大军进入南沼境内前,他特意从南沼各族俘虏中都挑选出一些有代表'性',找个机会放回去散播各种相当离谱和夸张的谣言,以动摇和离间那些并不坚定的部落,这个张求乐进,恐怕也是他鼓捣出来。
“那还有那个越析诏呢。”
“他们越析诏是摩些族。非乌蛮种”
古之六诏中,越析诏是由磨些(纳西)族组成的外,其余五诏皆为乌蛮,即汉晋时期的滇西(叟)、昆明部落繁衍而来的,他们是现代彝族的先民。
六诏的势力在6世纪末7世纪初时大致相当,彼此互不臣服,其中蒙、越析二诏地域最大,兵力较强,蒙舍诏比之二诏稍弱。但因为得到唐朝的刻意扶持,蒙舍诏有了迅速的发展,吞并五诏的,越析诏因为风俗传统与其他五诏差别最大,因此被强迫改易旧俗拆分部众最厉害,颇有些反抗精神延续下来,因此除了远比其他诏更重的徭役和赋税的需求外,在南沼的统治结构内,也颇为边缘化。
“他们也有意归附天朝么。”
我皱了皱眉头,心理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
应该不会运气这么好把,想要什么就送来什么,河蛮、汉赏蛮、爨人,再加上赕(音téngshǎn)诏、摩些族的遗民,简直就可以组成一个南沼反'政府'民族阵线了,我或许可以考虑组织一支南沼人民义勇军。
说话间,已经到城中龙武军的临时营地,最显眼的,就是营地中央堆的和小山一样的金银器物,那些缕刻着凤鸟、走兽、日月、山川纹样的精美饰物、器皿,随便拿出一件来,在后世都是价值不费的民族工艺品,现在就象清仓处理的大白菜一样,一层层的叠压着被胡'乱'堆在地上,最底下的那些被巨大重量压瘪变形,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一些以'毛'边羊皮罩甲的士兵,正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井然有序的站在小山面前耐心的排队,跃跃欲试的等待功曹的唱名,偶尔被喊到名字的,飞快的扑上那堆闪闪反光的小山,利落的脱下皮袍和胯裤,赤着膀子连爬带抓,将全身上下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塞的满满的直到泻流出来,才心满意足摇摇晃晃拖着收获回到自己的队列。
这也是全军一个重要的娱乐节目和欢快的日子。对首当破城的奖赏,最先入称的按照番号和数量的比例,推举一个代表到战利品中去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虽然其实这些士兵未必能拿走多少东西,但对士气的激励,却是很有效果的。
崔光远见我沉思不语,转而笑笑言他说。
“南沼富有金铜,丽水(伊洛瓦底江)、长傍、藤充(腾冲)出金,所产片金大者重达1斛至2斛,小者也有三两五两。附近的会同川(今西川省会理东)产银,诺川(今四川省黎溪县境内)出锡。
“因此金银冶铸器造颇有规模,据说上至王家、贵姓饮食起居所用的器皿、饰物、文武官吏佩带的锦带,下至黑白蛮'妇'女的首饰、大多为金银之物,民间平日以金贝为币用流通,而外蛮多用帛罗易,一金十蹭帛、一帛十贝,交易之处多诸珍宝,以黄金、麝香为贵货。
“此外,南沼国人还善冶铜,遍开铁盐,。所炼之铜大多用于制作神像和鼓钟。安宁、沪南、昆明城(今四川省盐源县)、剑川、丽水、银生城皆出井盐,。”
象是在印证他的话,靠近官衙和内仓的方向,一个大谷场。
比这些金银器物堆的更高的,是一垛垛暴晒在太阳底下,拳头大小洁白晶莹的盐块,这也是南沼一大特'色',南诏的煮盐业十分发达,盐的品种很多,安宁、沪南、昆明城(今四川省盐源县)、剑川、丽水、银生城(今云南省景谷县)南部都有盐井。安宁郎井盐尤为著名,所产之盐洁白味美,只准南诏王一家食用。煮盐之法和内地一样。由于盐井众多,南诏还设官管理盐业事务,制定了煮盐、销售的法令,“蛮法煮盐,咸有法令。颗盐每颗约一两二两,有交易即以颗计之”。这些垄断'性'盐产,再加上官方专营的铁器,也是南沼控制那些外蛮部落的重要手段之一。
由于附近富有铁矿和盐井,这坐云南城也是南沼一个手工业聚集地,满节都是各'色'的大小小作坊,无论是官营的还部落大奴隶主所有,其作坊规模都很大,几乎家家都有整套的金银饰品,唐军在城中甚至还找到了用黄金铸成的足'色'不知名的神像,以及几十口镏金的大小铜钟,以及铜鼓、铜锣、号角、八角铛、锣、钹、磐等大量祭礼器物。
着还不算,据说一到节日的时候,城中这些夷人都会把各种金银饰物穿戴在身上,在晴好的阳光下,女子的头花就如滚动的洱海一样灿烂。
说到这里,我忽然发觉自己忘了一件事情,除了产金,云南好象还是后世中国最著名的白银和铜矿的产地,明清两代的流通货币,几乎都是以云南的矿藏为支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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