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名士与倾奇
新上市的江鲈活切,用特制的小刀刨成透明如翼的薄片,葱姜酱酒稍微阉过,配上就是白醋、石密、花椒,就是大名鼎鼎的金腓玉脍新吃法,不用盐本身就有一种不腻口的鲜腥,一盆时鲜的蟹粉汤头,红彤彤的水灼白虾、用敲剥好的蟹钳肉炖蛋花的金玉鳌头羹,这本来是下层人士的佐菜,咸蛋、卤蛋、皮蛋拼成的三花六'色'盘,炒笋头、菱角、芦根拌虾酱的水陆三生切,还有一只硕大开膛的王八,在小盆一样的背壳上,用爆裙边、烤四肢、红烧脊肉做成一鳖三吃的花样。【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既然是要体现先贤遗风。
这种聚会上唯一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闲情写意的或座或站或倚,只要你高兴,哪怕横躺在地板上都没关系,只要你不怕被某些醉眼朦胧的家伙给踩到,就这么斜靠在凭栏上吹吹江风,尝尝时令小吃,的确让人很惬意。
“这是卢根酒”我对座的一个大热天也穿着长衫汉襟的家伙,正小心翼翼的轻轻端起一个扣住的酒觞,放到鼻子下闻一闻,“重醒过二道,不过开坛早了些,糖味走的太快,已经有点微酸了”
“梁五,还不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大呼小叫起哄的声音。
我拿出一个小银扁壶,倒了一盏绿'色'的酒'液'出来,顿时浓郁甜腻的果香充斥在空气中,引的一片抽动吸气声
“好,再猜猜这个把”
“难道是。传说中猴儿酒”
“不对,是果子'露'。不过那酒味道淡的很,没这么厚”
“难道是剑南的梨苹烧”
再次有人冥思苦想起来。
这是他们正在进行一种猜酒游戏。
与我对座的这位荆门人高信,就是他们之中酒中高手,但不是说他酒量多好,而是对品酒辩类很有一套,有一套比狗还敏锐的,从西京四春的西市腔、暇蟆陵、郎官清、阿婆清,到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荣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别南之娆春、河东之干和、葡萄,岭南之云溪、博罗,宜城之九酝,浔阳之泪水。。
只要过鼻乃至过舌,都能一一品评出产地和年头。甚至可以根据口感,判断出这是产地上的细微差别,据说曾经有人乘天喝醉了,拿了几种参合起来的杂酒去试他,结果被他一一认出,连恶作剧掺了一点白醋都无法幸免。
因此很容易就得到动不动,就豪饮三百杯的同道酒鬼的赏识。但是就是这样,他还是被我带来的一口烧当场放倒,倒重新爬起来的时候,还在念念自语“好冽的酒”,自此对我带来的藏酒念念不忘,成为我的推荐人之一。
剑南虽然有很多酒坊,却没有什么太过出名的,后世所谓剑南烧春,那不过是国人自吹自擂杜撰的事物,直到我在流民大营的工场里大量生产粮食替代酒和烈'性'提粹酒后,剑南酒才以种类繁多,而且甘烈醇厚闻名于世。
另一个比较清醒的人,则捏着我的扇子翻来转去的百看不厌,就因为上面是吴道子手迹的飞天,旁边还有王维专门的配诗,据说在瓜州敦煌描绘佛教壁画的工匠中,有许多都是这位大宗匠的弟子。吴道子现在长安养病,而王维,现在正是小丫头的太傅。随便拿一位出来,都是让他们震撼上半天的人物。
他叫柳友梅,喜欢画画,在江陵市井中很有些名声,善画活物生姿,特别是淡笔画肥牛,只是这厮好酒,非饮不画,又很有些竹林七贤遗风,酒上头了就喜欢轻裳'露'凉,把衣服垫在画纸下画画,结果画画的笔墨,就醉意朦胧的画到衣裳上去了,是以人称淡墨轻杉。
“真是精细入神啊”
他口中匝匝称奇,因为古人都习惯是在大幅上落画,用'毛'笔能在这么小的扇面描绘出人物的风姿情态、'毛'发衣纹的纤细,实属难得。
但是我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从小没有见过女人的身体,因为我发现他看见真空上装反拨琵琶的飞天女,雄伟的上围,眼睛都舍不得转开了。
我轻轻笑道“你可知道什么叫素描,什么叫做动态写实,什么叫光影透视法,这可是北地才兴起的西画胡风”
“现在吴画圣在京师学堂的画院里,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家里推荐一二”
不说别的,这个画派还是我亲手创立的,叫做写真派,不过傍名人的边总是容易获得重视的。
“这样啊,固尔所愿,但无功不受好处。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交换。不然这样把”
他神神秘秘的拿出一包东西,象草木灰一样杂合着许多可以颗粒,散发出一种刺鼻的味道。
“这个忘忧散的方子怎么样。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研磨而成的良方,可以去乏解烦。”
这东西就是大名鼎鼎的五石散,我楞了一下,最早的兴奋类'药'物,据说本来是医圣张仲景配来治疗伤寒的中'药'散剂,后来魏晋名士发现它“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就变成了上流社会风行的毒品。
我知道某些矿物成分,的确可以对人体其到刺激作用,让人产生飘飘欲仙的幻觉,轻身云体健步如飞的错觉。但是使用的多了,不可避免让大量矿物残留体内,严重者胜利紊'乱',器脏衰竭而英年早逝,实在是慢'性'致死的一道良方。
“谢了不用”我赶紧敬谢不敏,我还有大好的人生和无数的美女等我去征服呢。
“常服这东西,不怕累伤身体么”我看他气'色'很好,不象个长期磕'药'成瘾的短命鬼。
”怎么会”
他有些得意的说。
“这东西调配不易,也不是经常可以用到的,再说,我有解症的调酒方子。”
“吾”
我也听说过这种'药'吃到肚子里以后,要仔细调理,非常麻烦。首先,服散后一定不能静卧,而要走路。所以魏晋名士最喜欢散步,称之为“行散”,其实这并不是他们格外喜爱锻炼身体,而是因为偷懒躺下就'性'命不保的缘故。除了走路,饮食着装上也要格外注意。服散之后全身发烧,之后变冷,症状颇象轻度的疟疾。但他们发冷时倘若吃热东西穿厚衣物,那就非死不可了。一定要穿穿薄衣,吃冷东西,以凉水浇注身体。所以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按照书上的说法,就是““寒衣、寒饮、寒食、寒卧,极寒益善”。冻出肺炎来,那是你散发的好。
但是有一样例外,就是喝酒。一定要喝热酒,而且酒还要好要醇。五石散对酒非常挑剔,不要说甲醇兑的酒,就是一般的劣酒,它也会有激烈反映。而且还服散之后还不能不吃东西,一定要大量进食,“食不厌多”。估计是通过进食冲淡排除沉积体内的'药'渣,所带来的后遗症。
“包括王府那位先生。也在用我的方子”
不是把,这东西是给李白用的,我再次大大震撼了一把,感情他不但酗酒,还磕'药',简直是后现代嬉皮士的原形了。
不过这消息很值得玩味,与这些少有大志,满足于安逸的生活品位的家伙不同,按照后世的研究,从他的诗里就可以看出,李白同学是一个有大抱负,而且渴望一番功名和大作为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永王说动出山了,在永王倒台被流放后,还想着北投李光弼,为国家出力。
或许我该再催促一下总医官李想鹤那里的实验进度了,毕竟从飞机的残骇里收获的,可不仅仅是优化的良种,还有另外一些很有争议的东西,只是处在实验阶段,为了保密着想,只在夷州封闭的环境内小范围推广。
“柳醉牛,该你了”突然有人打断我们私语,伸手递过一盏来。
原来他们已经放倒了那位品酒专家,换了新的花样,开始讨论他们奉位偶像的竹林七贤,究竟是嵇康的懒漫,还是阮籍的拙饮,还是山涛的戏谑,更值得效法,不过每引章据典说一件典故,就要以七贤为题做一首即兴诗。
柳友梅也没有例外,他接过一饮而尽,眯着眼睛想了会才开口道:
“闲阴七贤地,醉餐三士桃。苍苔虞舜井,乔木古城壕”。
“圆月出山头,七贤林下游。梢梢寒叶坠,滟滟月波流”。
下一位擅长金石的展仲卿,他祖上就是大名鼎鼎展(子虔),与顾(恺之)、与陆(探微)、张(僧繇)一起并称四宗,在地方上也算是一个小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