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来自成都的家信,也一封节一封的频繁起来,久未得我音训的小丫头,似乎变的特别感情丰富而泛滥起来,恨不得把她的日常生活点点滴滴,象写日记一样,还配上雨儿手工画的生涩可爱的小人'插'图,通过每天定时的马车寄给我。
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会继续看好我的后院纭纭。
附在后面的,还有谢沅支言片语饮食起居的问候,淡淡娟秀的工笔小楷,就如其人一般的柔美而细腻。最长的是初晴,关于悉数家事情形的报告,末尾还说小侍儿阿汶已经调教养成的熟了,就等我来验收了。采薇和云容各给我寄了一件薄纱的夏单衣,和一件璞头。
这段日子里。
我家接到的投帖慢慢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人把自己的写好的时文诗赋,投到我的门房里,据说是因为听说我在将来的朝廷大比中,有一分主考的资格。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唐朝的科举只是初创不久,许多地方还不够完善,只有地方和中央两级考试,地方只是资格考试,中央的大比才是重头,每年的数万人汇聚京师,只为了争夺那么几十个乃至十几个名额,什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千里挑一,丝毫不为过。
批卷圈点排名的也不是皇帝,而是负责主持科举的以宰相为首的考官,更糟糕的是这个时代的考试并没有后世的糊名等保密措施,全凭考官的个人喜好和心情决定名次,往往与文章的优劣无关,这就让得名声和影响力,这些事先准备工夫的竞争,变的激烈起来。包括杜甫、王维在许多人,都先要到处营钻,参加各种可以出名的社交活动,以求闻达公卿,或者在潜在可能的考官人选,心中留下印象,这样的批点到自己的时候,机会可能更大一些。
当然这种制度,也给营私舞弊、举人唯亲大开方便之门,虽然说唯才是举,历来各种权贵公卿、世族豪门的托请,也是少不了,连管理宗族的宗正寺,也会送来宗族子弟的名单,让事情变的更复杂。结恩和结怨只在一线之中,非有八面玲珑的手段,或者独当一面的权势,否则难以担当这个位置。
最糟糕的就是摊上一个象弄獐宰相李林甫,或是不学有术宰相杨国忠,这样的大'奸'之流,前者可以为了向皇帝证明自己野无遗贤的一句夸口,可以把当年千辛万苦准备的数万考生全部刷下来,后者则是将录取的功名,按照排列明码标价,竞高者得。
虽然据说我主持的只是武试,但按照本朝开国以来的惯例,武功一途一向进步的比文官快,但文职优势在于稳定和风险小,哪怕熬资历也能熬到一定的位置,只是现在国家未定,当然去做武官更有前景。
按照崔光远的说法,上层所谓的立场和考虑,那都是不能见光的东西,大多数人只看的到表面上的东西,至少我在许多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中立旗帜,对大多数想避政治风险,帝王家三代的内部恩怨的存在,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所以投贴来的,不但有准备大比的士子,甚至还有一些还京的低品官员。
让我烦不胜烦,干脆躲了出来。
“吐突呢,今天怎么又缺席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龙武军回归长安的一个月后,吐突的风字营,也终于回来了,除了疲惫和残缺的编制和士兵,随之回来还有十数倍于自己的牛羊和人口,显然同罗人为他们卤莽的南下,继续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在这段作战时间中,吐突承珲的风字营,又被称做“疯”字营,因为这只以质子营位骨干,胡人血统鲜明的人马,上到郎将下到兵头的全军上下,打起战来,都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狠劲,当初负责追击败走的同罗人,任由丢弃一路金银财货驮马箱笼不理,在马背上不眠不休的死咬着最大的一股同罗人追了几天几夜,一直逐着尾尘,杀进白河诸部的领地,烧掠大闹了一番,将这些附丛南下的十三家部落的族鏖大簌,给夺了七支回来。
让马遂在三受降城,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紧随其后策应的河西兵,没少吃够尘土。
当然收获还不止这些。
突厥人并且在历史上强盛的时候,曾经让他诸如北周、隋、唐等历朝的邻居们痛苦过,不过现在突厥这个民族的存在,确实也只是由于政治上的原因了,作为被唐太宗用羁縻政策圈养起来,以出产战士和马匹的位存在价值的散落部落群的统称,在大唐广大的边境线上几乎每次边境战争,都能看到这些以战争为职业的突厥绛户和义从的身影。
他们让人称道的勇猛和朴素的现实观,也让对这个民族的称呼,兼具了从褒义到贬义多重价值观的意味。诸如习惯疯狂杀戮,而拒绝退却的命令,容易陷于个人武勇,而忽视整体,发自骨子里天'性'散漫自由,以漠视纪律和教条为传统,一陷入坚韧的胶着,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战斗激情,对个人战利品掠夺疯狂的执着,和大多数草原部落一样,喜欢在客串盗贼或者护卫的兼职中转换角'色'。种种相互矛盾的品质和特'性',都体现在这个没落的民族身上。
只要能够提供足够金钱、牛羊、食盐、财货等等价品,这些早以淡漠了祖先荣耀的突厥人才不在乎为谁打战,又位谁流血,因此在早年的河北战场中,甚至常常可以看见,仅仅因为出道的时间差异,同一个部落的突厥人,为不同的阵营和立场相互撕杀流血。
努力奋战之后,战败了降附胜利者继续作战,也不是特别可耻的事情。
因此随吐突回来的,还有二千多衣裳蓝缕,愿意用流血卖命来换取财富的,自带马匹和武器的追随者。自从同罗人的首领氏族白狼部落阿思部家族,因为立场鲜明的站在安史的一方,不但在内战中损失大量精锐和青壮,还被仆固怀恩抄了老窝打成丧家犬,再加上来自回纥王庭的落井下石的清算和侵并,许多小部落,已经没有办法过今年这个冬天。相比家大业大,人吃马嚼张口的也多,处处要精打细算的河东、朔方等大军团,龙武军就宽裕的多,甚至士兵光靠和友军做互通有无的买卖,都能小赚一笔。
龙武军虽然积累了相当基数的马军,但大部分都是被友军戏称为“马驮子”骑马步兵,和车营步兵,真正意义上骑兵,只有谢思的骑部,虞候军两个营,几个郎将的亲军马队,真正宝贝的很,象吐突的风字营,人人备两匹马,其中至少一匹是可以产'奶'的母马,长、短、远三件武器,纸甲和钢丝甲双穿,连马都包上了防箭的纸甲,时刻随身就是十天份的压缩口粮和罐头,现在有了这些人也不无补益。
“他在驯马”一个声音应道,却是和他表情一样大大咧咧,刘昌周式的大嗓门
“驯什么马”我一楞。
“恩恩”
正在左右的卫伯玉、吕希用、高千里等人,相视一眼都'露'出暧昧的笑意,
“当然是草原上抓回来的漂亮胡马,恩还是母”
“恩恩,那个身板啊。啧啧”
“别看人家那个样子,那个劲儿,据说吐突从小带大的亲军都被放翻了四个”
“也只有这号才消受了得”
“据说这些天日里骑,夜里骑的,还是野的很,老想榷出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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