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兵本来就薄弱,又被集中到对付永王的几位节度使手中,这几位节度使都是新置,并非自己带兵过来,而是就地抽军练兵。结果,听闻民变,周围的州县府治甚至连派出讨伐的力量都没有,只能各自闭城自守,任其流窜四野八乡。
因此,所谓的义军没有什么阻碍,就攻占温州(治永嘉,今浙江温州)、明州(治郧县,今浙江宁波),短短时间,就尽有浙江东、西道地区(今江苏、浙江、安徽、江西四省部分地区及浙江衢江流域、浦阳江流域以东地区)。袁晁甚至还因此建立所谓的议政权,自为天罡大王,几十位公卿大臣,均由普通百姓担任,以建丑月为正月,改年号为宝胜。
这些义军杀死地方长吏,到处烧毁和没收官府及地主豪富的钱财,并散发收揽部众,而疲于沉重赋敛的广大贫苦农民,则大多争相呼应举事。一时地方响应云集者从众。无论是破产无依的农户,还是不堪重负的大户,浑水'摸'鱼的盗匪绿林,乃至其他怀着别样心思的人,都在抗税自保的名义和旗号下,纷纷大量响应或加入其中,
先是,德清县(今江苏吴兴南,一说浙右县)人朱、沈皓等,也聚众起义,响应袁晁。朱和沈皓分别占据两大山洞,不时出兵攻占城垒。而宜春的所谓义军首领,家兵漫山遍野,地方长吏根本不敢过问。
袁晁义军自此已发展为号称20万之众。虽然这二十万水分很大,包括了各地宣布接受其辖制武装,自称的数目,而且哪怕是袁晁本部,也多是前来混口饱饭吃老弱'妇'幼,但是对已经不堪重负的江南道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危险征兆,一个不好就是遍地起火。
南北两个朝廷具为之震动,代领浙东节度的侍御史刘晏已经奉命南下。
另外。
江东采访使韦陟、淮西经略使袭礼、吴郡太守兼江西采访使李希言、浙西节度使兼升州刺史韦黄裳,这些原本属于永王包围圈的力量,都因此被调动起来,加入围剿堵截的行列,甚至那位盘踞江陵的永王也提出,愿意出本府亲事之军,为国家出力,为皇兄解烦,并且遣部将浑惟明率江陵水军一万已经开始东进了。
一干幕僚按照阶级品秩环坐在我周围,神情凝重的都不说话,只是听着来人的细述,表情越发沉重。
“事情已经恶化到如此了么”听到这里,我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额前,
前段时间的我注意力,更多在北方的事情上,没想到江南也会出'乱'子,这是江南道的第一次发生的民变,不比蜀中那些政治'色'彩浓厚兵变,却是一个很严重的信号,号称最富庶的东南精华之地的百姓已经不堪忍受,持续战事带来沉重负担,再加上官吏在其中加倍的过手盘剥,只要一个处置不好,就是遍地烽烟的局面。
更没想到永王也乘机出来添'乱',这位真是很不合时宜讨没趣的人啊。自从节制襄阳诸郡的南阳节度使鲁灵,兵败邺城而实力大损,在加上襄阳太守魏仲犀与之不和,拒其号令。朝廷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从北向压制和监控江陵的力量。
“确已如此”崔光远拧起了眉头说,因为与江淮租庸调使第五崎的联系,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内情,。
因为朝廷和军用十分匮乏,先是派御史郑叔清到江淮间向豪族富商借贷,十取其二,接着又卖官鬻爵,明码标价,得钱以供军用,但是这样还是杯水车薪。
然后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第五琦制定榷盐法,“变盐法,尽榷天下盐。就山、海、井、置监院,使吏出粜。旧业盐户并游民愿业者为亭户,免其杂。盗煮、私市者论以法。百姓除租、庸外无得横赋,人不益税而上用以饶。”
郑叔清进而以江、淮虽经兵荒,其民比诸道犹有资产,乃按籍举八年租调之违负及逋逃者,计其大数而征之;择豪吏为县令而督之,不问负之有无,资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发徒围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什取**,谓之白着。有不服者,严刑以威之。民间民力,几为一空。民有蓄谷十斛者,则重足以待命,或相聚山泽为群盗,州县不能制。
这一切,却是与在邺城之战后,全国的经济形势和朝廷的财政状况日益恶化,朝廷已无力支持大规模的战争,已经开始出现“货轻物重”(通货膨胀)经济危机,有莫大的关系。
朝廷没钱,开不出军人的粮饷和赏格,那些军人便搜掠地方以充其用,进而变成军队占据自取自足的即成事实,而无力扭转,这也是后来藩镇割据的重要苗头之一。
在另一个平行的时空里,邺城之战后,随着郭、李先后被上调架空,被朝廷倚为平叛主力的河东军、朔方军及镇西北庭军就相继出现了变'乱'。
因供应不足,先是太原的河东军杀死节度使邓景山,拥都知兵马使、代州刺史辛云京为节度使。接着在绛州的朔方军,也杀死朔方等诸道行营都统李国贞,以突将王元振代之。而屯于翼城的镇西、北庭行营兵,亦杀节度使荔非元礼,推裨将白孝德为节度使,而面对这些逆'乱'的军人,朝廷甚至没有可以采取的措施和手段,而只能阴顺其意,遮遮掩掩追授承认之。
自此有了天下最大的三只强军先后拭将自立,而朝廷只能给予追认的先例,其他地方部队也开效法,成为藩镇之'乱',私自继立的初始。
但这个时空,情形总算好一些,刚得到了一大笔收入的朝廷,总算把军队的士气和人心给维持起来,再加上郭李还在军中掌握局面,河北虽然局部在打战,但还算是风平浪静。
但这代价就是南方不勘其苦,先'乱'起来。
而这东南之地最为富庶,负担也最重,据说江南东道光田赋和丁税,都已经预先收到了至德九年,而现在才是至德二年,全靠以前的盛世年景积累下来的底子在苦苦支撑,一旦民力穷尽,也就是民心思变之时,连号称最富庶的江南东道亦如此,其他地方更不好说了。
龙武军在河南时,也镇压过一些小规模的抗税和'骚''乱',不过都不成气候,尽是一些以宗族乡党或者豪强大户为单位的自发行为,在其他地方很难形成什么呼应。
而农民起义最容易成事的,就是这种小官吏,士兵头目出身的人,因为他们多少有带人和管事的经验,又毕竟接近低层,身受同样的疾苦和需要,提出的口号更容易得到社会底层的共鸣,一旦流窜起事,往往很难扑灭,面对政权的力量,坚持的也比别人更长。
又因为他们多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和长远的目标,只有一些最原始吃饱穿暖的朴素口号,所以也不会去做保持纪律,或是收拢民心之类的事情,在初期对广大贫苦之众很有吸引力,虽然最终覆灭,但对社会经济基础的破坏'性'更严重,象后世的黄巢、李自成、张献忠之流,都是类似的背景。
要知道连当年国朝,也是靠打土豪分田地起家而席卷天下的,目不识丁的农民可不知道什么主义,或者什么理想,只要得到土地和生存的保证,他们就愿意去奋斗。
同情归同情,但更关键我在江南也有重要的利益,不可能坐任他们荼毒,所在这次我坚决的站在了万恶的统治阶级的一面。
其中唯一的好消息,正在彭城的河南节度使张镐,已经发临淮军3000、稚阳军2000,由别将雷万春率领南下,首战于常山山口,大破试图进入淮南的义军,斩首三千而获万人,暂时遏止了这些义军向北向的流窜。
那些留在河南协军的商人也随之南下,切身利益之下,正是由于他们急吼吼的联系上第五崎、将这些真假参半的消息一步步的递过来,其效率甚至还要比朝廷的奏报,快上一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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