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见曲珍已经头发花白,一脸的褶子,隔得比较远,也看不清到底是皱纹还是伤疤。尽管身形高大,体格健壮,但身子却有些佝偻了,但一双眼睛却凌厉有神。不觉暗自点头,拱手道:“曲将军,我是久仰你的大名啊,常听李浦说起你们在西夏作战的往事。对将军丰功伟绩很是仰慕啊。”
曲珍急忙起身,深深一礼:“末将惶恐,大将军谬赞了,末将恭谢大将军提携之恩!”
吕公著这老头乃是元老级人物,连王安石都是他当初举荐的,有些倚老卖老,眼看杜文浩年纪轻轻二十郎当岁便身居高位,实在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心里有些轻视。现在太皇太后懿旨任命他为都部署,曲珍只是他的副帅,杜文浩没有先跟他这主帅打招呼,却对副帅大加赞赏,这让吕公著心里很是不爽,淡淡说了一句:“曲将军是该谢谢杜将军提携,也就是杜将军年轻,换成深思熟虑的老臣,便不会提携你这样的败军之将了。”
此言一出,曲珍老脸通红,杜文浩脸上笑容也僵了一下,斜了吕公著一眼,心想你这老头太也无理,本想反唇相讥,但大军未动,先起内讧显然不好,便装着没听见,岔开话题,详细先把自己的作战思路讲了一遍。
听完杜文浩的作战思路,曲珍点头道:“大将军的作战计划非常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逼其与我军进行面对面决战,打消耗战。发挥我军人数上的优势,只要这个计划能不折不扣的执行,一定能发挥效果!”
吕公著淡淡道:“老朽就怕活不到效果发挥那天啊!”
杜文浩瞧着他道:“听都部署的话,是觉得这战术耗时太长了吧?”
“是啊。”
“那以都部署之见,这仗该如何打?”
“很简单,分兵多路,穿插包围,切断敌军后路,利用优势兵力聚而歼之。”
杜文浩冷冷道:“都部署,我军吃这种战术的亏不少了,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吕公著花白浓眉一挑:“大将军,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战术也曾创造过奇迹,也曾大败辽军。只要用得好,一样能发挥作用。”
杜文浩道:“你说的没错,如果我军能够快速机动,并有坚韧的毅力和战斗力,穿插迂回包抄,打歼灭战,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军面对的是骑兵为主的西夏军,人的两条腿是跑不过马的,而且,敌军是重甲骑兵,我军穿插部队不可能携带重甲,就算将敌军包围了,敌军利用重甲骑兵优势,要撕开我们的包围圈完全没有问题。所以,我们能包围敌人,却不一定能全歼敌人。这在灵川战役等多次战斗中已经充分验证的。”
“那是主帅指挥不力!”吕公著也冷冷道。
“这么说,都部署对自己的军事指挥才能很有自信喽?”
“不是老朽狂妄,尽管老朽没带过兵,打过仗,这份自信还是有的。如果此番老朽领兵五万,能按老朽意图征讨,保管能报永乐城战败的奇耻大辱!”
杜文浩道:“现在我军状态,不适合打这种迂回包抄歼灭战……”
“大将军太过胆小了,带兵作战,必须胆大心细,想将军这样,那就只有打败仗的。”
杜文浩火往上冒,但还是压制住了,尽可能让自己心平气和:“吕大人,步步为营的作战计划,是宰执会决定的,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不行!太保守了!”吕公著阴着脸大声道,“这样打,猴年马月才能战胜西夏?我泱泱大国,对付区区西夏鞑子,只要以雷霆之势出击,没有不胜的道理。象你这样打,那不要等上五十年一百年?”
杜文浩沉声道:“我军目前与西夏军相比,除了数量优势之外,其他都不占优,轻敌思想和速胜思想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将军这是一早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杜文浩发现,自己容忍这个古板的老学究当前敌总指挥,或许是战略上的重大失误,现在圣旨已下,没法更改了,只能尽可能说服他不要冒进。他使劲咽了一声口水,缓缓道:“吕大人,咱们不用争执了,步步为营的作战计划,是经过太皇太后首肯了的……”
“首肯又怎样?错了就应该改!”吕公著斜眼瞧着杜文浩。“昨天下午太皇太后召见,叮嘱我等要严格执行大将军你这个作战计划,还让我多听曲珍副帅的建议,说他反对的作战计划老朽就不能实施。老朽当时就跟太皇太后说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场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只能当机立断!副帅可以提建议,但必须服从主帅的决策!要不然,这仗就没法打!”
“那你要怎样?”
“作为都部署,老朽请求大将军同意,由老朽自主决定作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