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坐着一位俊青年,人有几分憔悴,更添一些无精打采,夜色之下,背对着老父,仿佛有千万难言之隐。他肩头颤动,双眼闪烁晶莹,却极力忍耐,不让其滑落。
公子皱眉,心道:“段誉?深更半夜的,他内伤刚好,却不好好休息,来此作甚?”忽见段正淳走近,面上搐动叫唤:“誉儿,难道连爹你都不理了吗?”段誉听了揪心,眼泪不争气滚了下来,沾湿了一袭衣角,公子怕被人发现,就退隐一旁廊柱,密切关注。
过了半响,段誉收了泪,抹干眼角,离栏转身,切切唤了一声:“爹!”刚拭去的泪痕,又染上了新的酸液,起步奔去。皇爷听了,泪如珠滚,也急步赶前。
他二人双手一触,都心头千千结,忍着酸涩,抱在了一块。那段誉双眼一闭,两行清泪哗啦淌下,点点浸湿了皇爷后肩衣衫。这皇爷老泪纵横,早已迷糊了一大片。二人就这般相拥着,仿佛阔别多年的父子,又更像朋友。
突然,那南王段誉反应过来,就推开皇爷,急急后退,慌张为礼道:“皇爷,请恕罪,在下不是故意的?”眼见儿子对自己这般拘谨,这般陌生,段正淳心中一痛,嗓音有些哽咽:“誉儿,我是你爹呀,怎么如此生分?”
段誉脑袋直摇:“不不,您不是我爹,我爹......”心道,“我爹在哪,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母亲会知道吧,可惜她已离我而去。”段正淳闻言,心中更痛,老目微闭,泪水重重滚下,每一滴都代表着他的痛,直刺心窝。
公子一旁瞧着,甚不是味儿,心底也在自责:“难道我当真做错了么?”眼眶有点酸涩,尽量隐忍,不让自己失态。
回观那厢,段正淳剧痛,一听段誉说“你不是我爹”这些字眼,便联想到了妻子的背叛,和别的男人行那苟且之事。才觉心有如刀割,又比万蚁嗜心,不是当事人,没有亲身体验过,谁也决计难以体会。作为一个男人,最难容忍的便是妻子瞒着自己去偷人。
最为可恨,更加不能原谅的是,自己带了顶绿帽,还要替那个男人养儿子,这些他都遇到了。心中也常常在想,莫怨天不公,只是时为到。他这一生中做了那么多有损德行之事,也许这便是老天爷对他的一种惩罚,为他的荒唐,铺个警告!
但不管如何,他也习惯了有段誉这个儿子在身旁,万万也想不到有天他将失去。越想,心就越痛苦:“不不,我不能让这些事儿发生!”尽管心中很恼刀白凤的所为,但自己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倘若真论对错,恐怕自己也难辞其咎,甚至比她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段情,一个人,一辈子,若不是曾经深爱过,如今也就不会这般痛苦了。最重要的是,段誉何其无辜,难道二十余年的父子亲情,就这般断葬,不,他不甘心,极想挽回,牙齿轻咬,颤嗡:“誉儿,还记得么?你第一次抓笔写字,是谁教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