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见他不但并无责怪恼怒之意,反而处处为己着虑,甚为感动,暗恨自己怎地如此糊涂。
梁萧脑袋一转,仰望褚朱二人,淡淡一笑,道:“两位大哥,可否请帮小弟一个忙?”褚万里和朱丹臣对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均想:“这小子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再一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就释然了,朱丹臣烘手道:“公子客气了,有话请说?”梁萧道:“烦请朱四哥去跟段王爷通传一声,就说梁萧有要事相告?”
朱丹臣为难道:“现在吗?但主公他......”瞧梁萧神色,似乎撑不了多久,略一沉吟,咬咬牙道:“好,朱某这就去尊禀。请公子稍候!”他一拽步,出去了。
梁萧半倚着榻框,瞧瞧褚万里,脸色不是很好,他心知肚明,这人有心结,以前老爱拿他开玩,是因为自己知道这人不久将会死,不忍他为了那点尊严,受不了羞辱,而无法报仇选择赴死,故而常开他玩笑,也是因为尊重,才这么做。谁想天意弄人,由于他的介入,让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甚至阿紫这人也已经死了,让他搞了这么多动作出来,全都白搭。
想了这么多,不由得身心疲惫,又瞧了褚万里一眼,见他依然板着一张臭脸,好像谁失了他钱一样。梁萧笑笑,问道:“褚大哥,你不开心么?”废话,谁都看得出来。褚万里鼻孔哼了一声,闷声道:“老子开心得很,用不着你臭小子担心!”
也只有他敢在梁萧面前自称老子,骂他臭小子,而且梁萧不着恼。也许这就是缘吧,至于是甚么缘?他也说不清,可能以前耍他太多、欠也就太多。
梁萧依旧笑笑,于是道:“开心就好!”
朱丹臣办事,果然神速,都没说两句话,他就把段正淳给请来了。二人一进门,并伴随着一股潮湿的风,雨夜就是如此。梁萧没来由感到一丝寒意,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段正淳进来了,一身的白衣,不,应该说是内衣,仅半披着一件长袍。显而易见,是被朱四哥从被窝里叫出来的。这样的夜,这样的吵,这样的闹,他居然还睡得着。
他的出现,倒让梁萧微微一惊,方才见朱丹臣说话吞吐神色,配合自己所知情况,还道老段在马夫人的温柔乡中,看来现在的天龙不能按正常规则去推敲,毕竟天龙是天龙,梁萧是梁萧,见他走近榻边,梁萧笑了笑,只是脸色比刚才更见苍白,嘴唇裂动,正待开言。
那段正淳急道:“萧儿,别说话,好好休息!”他被朱丹臣叫醒之时,略约听他讲述了事情经过,他这才急得衣也不更,只披袍而来。
梁萧听了,深受感动,以前对他的种种的种种无礼,却然不该。为甚么人是个善变的动物,事待临了,才醒悟,才透彻。看见眼前如慈父般的人,他自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卑微,不该有丝毫欺瞒,他淡然笑了笑,慢声道:“叔叔休要忧怀,萧儿没事。日间应承叔叔明天相告你女儿下落,我恐怕见不到晨夕的太阳了。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叔叔见谅。”即叫:“阿朱,你过来!”
阿朱眼眶红红的,闻言上前两步,梁萧握着她的手,脸绽苦笑,道:“妹啊,想必不用哥多言,你早知道他是你爹!”
此言一出,褚朱二人大惊,段正淳也是虎躯一震,身子慢慢移转,面向阿朱,这时他才发现,她穿的竟是自己的衣服,见这女子小巧娇美,然而脸上尽是一片苍颜,几滴湿痕未干,目光始终对着梁萧,从头到尾不曾瞧过自己一眼,似乎梁萧说的事与她无关,眼神是那么的平静。段正淳一片迷茫,看看梁萧,瞧瞧阿朱,无从所适。
梁萧道:“阿朱,快叫爹啊!”阿朱大声道:“哥,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他不配!”是啊,他不配。自从梁萧为己受伤那刻起,这句话不知在心底响了多少遍?只恨:“他为甚么是我爹?若不是他,大哥不会家破人亡,受尽天下英雄白眼;若不是他,哥哥也不会受我所累,经脉俱断,命在倾俄。试问,这样的爹,我为甚么要认?凭甚么要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