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的一言一语全入了梁萧法耳,当梁雪谈到李沧海之时,梁萧脸上明显绽出笑容,但细心一想,她能不能救自己,也未始可知。万一不能,这一来一回的行程可不耽搁了他不少时间,如此一来,倒教他心下不安了。世上之事,瞬息万变,难保在他回家这段时间,乔峰的悲剧不会上演了,人固有一死,但能为朋友谋得幸福,也不枉在此走上一遭了。
转念又想,如今妹妹有进弟照顾,这他也比较放心了。当下深吸了口气,将心一横,离了现场。回归房中,大笔一挥,写了封书信,略作收拾,便即离去。
路过一间厢房,偶听得阵阵叹息,心生好奇,隐身至窗前,那窗本是虚掩着,借此缝隙往里顾看,呀,只见梳妆台旁一面铜镜之左,一个少女倚凳而坐,身穿淡红衫子,木梳轻轻捋着发丝,嘴角边带着微笑,呆呆出神,正是阿朱。
梁萧启开窗子,轻跳入内,行至她身后,她犹不觉。见此状,梁萧童心大起,在她耳畔,猛的双掌一击。那阿朱“啊哟”一声,惊跳而起,碰的一下,那小脑袋狠狠的撞向梁萧额下,他吃痛,捂着,忙退开一步,啐声骂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我找罪受。”
阿朱见是他,虽惊,一会也就平复了,尤有些埋怨:“我说梁公子,有大门你不迈,怎地做起贼来了,险些吓死我也。”拍拍胸口,适才吁了几口闷气。
梁萧揉了揉痛处,嬉笑道:“阿朱妹子,你甭跟我见外,甚么梁公子不梁公子的,去他奶奶的,雪儿都跟我讲了,你是她的结拜妹妹,从今而后也是我梁萧的妹妹,你若不嫌弃,就和雪儿一样,唤我一声哥哥,何如?”
阿朱微是踌躇,咬牙道:“阿朱不敢啦。”梁萧学她腔调,扭捏道:“哥哥不敢啦。”哈的一声,大笑起来。阿朱粉拳微扬,碰碰的往梁萧胸口捶去,作恼道:“你好讨厌啦,干么学人家讲话。”梁萧笑道:“我不学你,学谁去,谁叫你把我扮得那么像乔大哥。”阿朱静心一想,嗤的轻笑出来,此刻若那梁萧不提,她早忘了英雄宴那一幕,笑得片刻,渐觉脸烧烧的,烫烫的,红红的,急别过头去不睬。
梁萧一提起乔峰,不想那阿朱俏脸登时生晕,心中一动,霎时明了,作弄道:“咦,我说妹子,你一人关在房里,嗟叹啥咧?”阿朱脸上又是一红,说道:“没有。”梁萧笑道:“妹子,乔大哥乃人中之龙,你喜欢他,有甚么好害臊的……”梁萧话尚未说完,突然那阿朱小手伸来,捂紧了嘴巴,不让他开言,噤声道:“嘘,大哥,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说得甚为惶恐。
梁萧狠狠扳开她的手,终于透了口气,又错开几步,叫道:“别人听到又怎地,难道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唬得阿朱上前扯住他,顿足道:“哥啊,你害杀我也,叫你轻点轻点,你偏大声乱嚷吆喝,惊动了人,我好生难为情。”梁萧微笑道:“如此说,你真的喜欢上了乔大哥?”
阿朱不答,只觉一颗心怦怦乱跳,过了良久,才道:“大哥,你别弄煞我啦,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乔大爷怎看得上我呢?”梁萧道:“阿朱,别妄自菲薄,只要你喜欢就好,哥哥会帮你的。但你也不能看低了你自己,情爱这东西,是没有界限的。佛说,‘众生平等’,人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甚么门当户对,媒妁之言,全他妈狗屁,只有爱才是真。”阿朱听得茫然,皱眉道:“我当真可以吗?”
梁萧轻轻扳着她肩头,将她脸颊转向窗外,问道:“屋内的天空和窗外的天空,有何不同?”阿朱低眉沉吟片会,突的小嘴一抿,说道:“屋内看到的天空狭小些,而窗外的更广阔,更辽远。”梁萧欣慰道:“嗯,这不就结了吗?我们做人也是一个理,须将目光放长远些,不要教眼前的甚么狗屁规矩给封闭了自己的内心。真正的爱情并不一定是他人眼中的完美匹配,而是相爱的人彼此心灵的相互契合。”
“乔大哥是汉人也好,契丹人也罢,他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世间少有的男人。但好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女人的疼爱。既然你心中有他,怎不去跟他说个明白呢?又怎可因自己的身世地位而放弃?走,我们去找他!”拉着她的小手,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