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镜不闻他说话,还道是自己言语冲撞,当真伤了他,教他生气了,嘻嘻笑道:“哎呦,梁大哥,小弟不是故意的啦,我这人就这样,老爱得罪人。我爹爹常说,把我给惯坏了。”梁萧道:“不是啦,我以前也常常得罪人。既任性又顽皮,处处惹事生非,亦教爹爹甚为头痛。”云镜手支下腮,疑惑道:“是么?呵呵,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啊。”
梁萧瞧得他沾满黑煤的手,和脸这么一搭配,比之包公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怎的,心中隐隐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勉强笑道:“小兄弟,你是丐帮中人么?”云镜想也不想,爽朗应道:“不是。”不想他答得这么干脆,倒颇出梁萧意料,不禁怔了一怔,丐帮之众打扮,在杏子林中,他曾见过,这时瞧了云镜装束,认了个十足十,心道:“真不是么?也许我多心了,他只不过是寻常人家而已。”
云镜不知梁萧怀有这层心眼,见他已然下得床来,而且和自己谈了这么许久,不见有何异状,心生疑云,大步跨上,顺手将篮子搁桌边,再抢上,一探他脉息,深感脉象沉稳平和,全不似刚把他背回来时那般凌乱冲撞,搞不懂,只当他是个怪人。
手离开了他腕口脉门,低沉思考,过了片刻,又嬉笑道:“大哥,想必你肚子饿了吧?小弟我呢,已给你准备了早餐。”回身掀开篮子上的那一层油纸,端出一只烧鸡来,香喷喷的肉香,经风吹送,很快就浸满屋里,勾得梁萧饿虫在肚中咕咕声拼命抗议,连他叫自己一声“大哥”竟也不觉。
云镜道:“大哥,你还愣着作甚,快吃啊。”这回梁萧听清了,奇道:“小兄弟,你干么叫我大哥?”云镜一怔,脸颊登时烫烧,幸有黑煤遮住,不易看出来,微一顿足,叫道:“哎呦,你叫我小兄弟,我当然也得叫你大哥啊,这才公平嘛。”
梁萧微睨了他一眼,见他自低着头,深感古怪,但古怪在哪,又说不出来,半响说道:“是这样么?”云镜催道:“哎呦,你就别研究了嘛,肚子不是饿了吗?快快吃啦。”梁萧傲气道:“谁说我肚子饿了。”他这话一说,偏巧不巧,那肚子在这时,又咕噜了一声。
云镜“嗤”的一声轻笑出来,指指自己,然后又指指梁萧那肚子,意思是:“用得着我说么,它可是一直在说耶。”弄得梁萧好不尴尬,一直在心底骂:“你少吃一顿会死么,叫叫叫,叫甚么叫,再叫爷爷我把你剖开,然后拔出来,再塞进去。”
云镜道:“大哥,你在想甚么?人是铁饭是钢,你干么跟自己过不去。”梁萧不是不想吃,而是一看见他那黑手曾碰过那只烧鸡,心中就在反胃,着实吃不下。云镜见这个“大哥”不吭声,心中极是纳闷,不觉循他目光*视,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在发愣,无形中鸡皮疙瘩泛起,身子猛的一震,醒悟叫道:“好啊,原来你是嫌我脏,难怪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请你,你就是不为所动,我还道是不合你胃口,原来……原来你看不起我,嫌弃我。”说着“哇”的一声哭将出来。
梁萧慌了,急道:“你别哭嘛,我没有小窥你的意思,我只是……真的不饿啦。”巧不巧,这时肚子又打了一声鸣,似乎在为他最后一句话抗辩。大囧,心道:“该死,糟啦!”耳听得云镜哭腔道:“这时候了你还在骗人?哼,不吃拉倒,我拿去喂狗也不给你吃了。”把烧鸡装回篮子,重重一拍桌子,又坐了下去,别头不睬。
二人言语之际,已然快过了半刻时辰,梁萧叫的遭啦,是说乔峰今天为医治阿朱,大闯聚贤庄之事,当下不作多想,拔腿便跑,冲门出去。那云镜愣得一愣,起身大叫:“大哥,你干么去?”梁萧身法极快,已去的远了,云镜不闻回应,气鼓鼓的也拔腿追去。
梁萧记忆中深知聚贤庄离少林寺不过百里之遥,一出了茅屋,就急辗“凌波微步”择路而去,若是遇上行人,偶停得片会,打听聚贤庄所在。好在他功力渐复,内力颇厚,不消一个时辰,已到得庄上,一进大厅,只见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但听得乔峰的声音说道:“两位游兄,在下今日在此遇见不少故人,此后是敌非友,心下不胜伤感,想跟你讨几碗酒喝。”梁萧心道:“未曾开打,总算赶上了。”即高叫:“大哥,你要喝酒,怎不叫上小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