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指着自己跟前一名五十出头的工人说:“你先说吧。”
那人马上说:“反正我不管上面将我们厂卖给谁,总得让我们退休后有退休工资拿吧,要是这点做不到,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的,我都已经五十二了,再有个三年就到退休年龄了,如果像现在已经退休的那帮人一样拿不到钱,看病沒处报销,万一哪天企业卖了,政府都放手不管了,我找谁哭去啊!。”
“老马,你算好的了,好歹快退了,让你签个固定合同。”被称为老马的工人边上,一个高个年轻人抢过他的话,也不顾王鹏沒点自己的名,直接说:“我从十八岁进这个厂,好歹也干了十三年了,说不让我干就不让我干了,一刀切买断,一年工龄贱到只有150元,还要欠着等厂子卖了才能拿钱,这和扫地出门有什么区别。”
“怎么样的人是买断,哪些又像这位老马可以签合同。”王鹏回头问赵庆堂。
赵庆堂附在他耳边说:“男的四十以下、女的三十五以下一律买断;男四十一到五十、女三十六到四十五,可以选择买断,也可以选择与改制后的企业签定一年期的用工合同;男五十到五十五、女四十六到五十签固定合同。”
赵庆堂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如破锣般的声音响起:“散了散了,都围着市领导像什么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王鹏立刻看到刚刚还围着自己的十几个人,听到声音立刻作鸟兽散,速度之快还真是令人咂舌。
破锣嗓与尤宏生一起走到王鹏跟前,伸出左手到王鹏跟前:“王副市长,你好啊!”
王鹏看來人伸出左手给自己,有点诧异,随即想起董天放在老山断了一条胳膊,这人伸出左手來与自己握,那多半应该就是东江家具厂的书记董天放了。
“如果我沒有猜错,你应该就是董书记喽。”王鹏伸手与董天放握住,立刻感到对方的手掌相当有劲,但他却面不改色地说:“董书记不愧是军人出身,孔武有力啊!”
董天放愣了一下:“王副市长才來就知道董某是军人出身,真是不简单呐。”
王鹏心里一个激灵,暗怪自己失策,董天放是部队回來的,在东江有可能是人人皆知,但王鹏毕竟是外來的,刚到的第二天就知道这些,任谁都会想到王鹏事先作了调查。
但话已出口,自是收不回來,王鹏干脆笑笑,不再接口,任他们去狐疑。
董天放见王鹏不再说话,立刻道:“王副市长,车间你也看过了,去我办公室坐坐吧,给我们实地指导一下工作。”
王鹏來车间本就沒指望了解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无非是想看看自己提出这样的想法后,尤宏生、赵庆堂,甚至是董天放、关文都会是个什么反应,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也不反对去董天放的办公室。
董天放的办公室在这幢灰蒙蒙的行政楼里,绝对是个豪华的场所。
三十多平方的大办公室被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面坐着美丽的女秘书,里面才是董天放办公的地方。
整个办公室内,是整套的红木办公家具,大大的办公桌后面,是宽大的真皮座椅,靠窗的会客区置放着深咖色的真皮沙发,地上铺着长绒的波斯地毯。
王鹏发现,东子每年稳赚几千万,办公室都不及董天放这个办公室來得奢华。
主客双方才落座,女秘书就扭着臀送來了刚泡好的龙井茶,把茶递到王鹏手里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鹏直觉她的胸已经顶在了自己的左肩上,说话倒有点吐气如兰的味道:“王市长请喝茶”,一句话说得人有麻酥酥的感觉。
王鹏点了点头,并沒有接茶,女秘书只好将茶杯放在了王鹏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董天放分了一圈烟,就开始向王鹏诉苦:“王市长,我和小关这厂领导当得真的累呐,工人们不知道厂子的艰难,一心只想着吃大锅饭,整天到处上访,搞得不了解情况的领导还真以为我们的厂子有什么对不起工人的地方,真是天地良心哦。”
王鹏心里暗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沒什么问題你也不用这么急着撇清。
“董书记,家具厂改制也拖了好几年了,你们就沒有什么具体的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題。”王鹏问的时候,目光在三个人脸上都扫了一圈,说是问董天放,也是同时问尤宏生和赵庆堂。
董天放不说话,目光却是不停地瞟着尤宏生。
尤宏生咳了几声说:“王副市长,你是省里派來的,有你在,我们心里也有底,只要你和市政府支持我们,我们一定能把东江家具厂的改制工作做好。”
王鹏暗暗冷笑,这真的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改了三年多沒改好,他一來就能改好。
但是,王鹏的脸上却仍旧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别急着拍我马屁,你还是说点具体的东西给我听听。”
尤宏生听王鹏这样说,马上与赵庆堂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才对着王鹏说:“去年一年,我们对市里其他两家企业进行的产权改革试点,搞得很成功,所以我们研究过,想进一步推广应用到家具厂。”
王鹏吸着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赵庆堂接过尤宏生的话继续说:“鉴于家具厂的历史遗留问題太多,民营老板们又都不敢接手,所以,我们最近通过招商部门,联系到了几位外商,他们都对家具厂的转让很感兴趣。”
王鹏心里一凛,改制三年多,自始至终都沒有考虑过怎么盘活企业,一味地想把企业卖出去,将国家倡导的体改简单地理解为售卖,这到底是谁的悲哀。
“这事向许市长汇报过吗”王鹏问,2k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