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棘手的问题,那橡胶树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长成的。李惟俭只道转头与内府商议一番,总要分出一些份额来给厂子。亏得蒸汽机厂子内府也投了股子,不然如今忠勇王还不曾回返,那俩协理大臣还真不好打交道。
又有一桩,几名管事虽时时耳提面命,可还是有工匠疏忽大意,六月里那搅拌反射炉喷出铁水,生生烧死了三名匠人。
厂子足足赔付了四百两银钱,方才将匠人家属安抚住,没闹到顺天府。饶是如此,也有御史言官上本弹劾,曹允升私下又砸了几千两方才将此事压下。
李惟俭乐了:“赔付匠人才四百两,打发御史却要几千两。”李惟俭不知怎么说好了,可大顺国情如此,厂子又在京师,可不就得被那帮子清流讹诈了?
那曹允升便道:“依额看,不如将厂子搬去乐亭。在那地方出了事儿,打发知县才几個银子?”
李惟俭思忖一番道:“过了年试试拆分,将反射炉拆去乐亭。”
“这才对咧!”曹允升笑了笑,忽而道:“伯爷,那铁厂的股子到底是怎么个情形?额们都准备好银子咧,这朝廷怎地又不卖了?”
没错,乐亭铁厂原本往外卖出一部分股子,奈何苏州西山岛水泥务太过赚钱,如今朝廷打赢了青海之战,刨去抚恤、封赏,竟然还结余了一千多万两银子,那铁厂眼看着又是个下金蛋的,因是工部、内府同时上书圣人,干脆这铁厂股子咱别卖了,都攥在手里头,往后出息都是朝廷的。
此言正合圣人心意,因是这铁厂股子迟迟不见上市,倒是让曹允升等财主白白翘首以盼了数月。
李惟俭便笑道:“无妨,那股子总不能一直拢在朝廷手里,此时不卖,焉知来日不卖?”
大顺不缺钱?等他李惟俭将火车搞出来,单单修个一横一纵朝廷就得吃不住,到时候这股子还得拿出来发卖。
与曹允升等辞别,曹允升又张罗着宴饮,李惟俭笑着婉拒,随即启程去了一趟内府造办处。
湘云生儿在即,总要送一份合适的礼物才是。这礼物既不能寒酸,也不能太过贵重。造办处小吏见来者是李惟俭,自是笑脸相迎,游逛一番,李惟俭方才选了一条缠丝白玛瑙的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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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两日,已是冬月十九。起先两天,香菱心下自是满满的柔情蜜意,奈何一载过去俭四爷气力大增,这床笫之间香菱自是遭受不住。
昨儿夜里又是折腾了许久,直到日上三竿香菱方才起身。先行与甄大娘一道儿用过早饭,甄大娘话里话外的探寻,让香菱脸颊绯红一片。回得内宅,听闻俭四爷一早儿便去了厂子,香菱略略歇息了,待到下晌紧忙便请吴海平备了马车,急匆匆赶往荣国府。
诗词一道她方才在门外徘徊,正是上心的时候儿,错非这几日耽搁了,只怕早早儿便来拜会师父黛玉了。
午时刚过,车马到得荣国府。门子自是认得李家马车,紧忙上前迎了,却见来的只是香菱,当即大失所望,却也恭恭敬敬通禀了,又寻婆子将香菱引进了内宅。
昨儿下了一场雪,这会子宝玉、三春、宝钗都到园子里赏雪,偏生黛玉托词体弱不耐风寒,便留在后楼中读书抚琴。
丫鬟雪雁引着香菱入内,先行急走两步笑道:“姑娘,快瞧瞧谁来了?”
“香菱?”黛玉按下琴弦,笑道:“还当你过几日才来呢。”
香菱就笑道:“刚拜了师,总要勤快些,不然师父可不教真本事呢。”
黛玉就笑道:“我不过粗通文墨,又哪儿来的真本事?写些诗词,也不过都是应景儿的居多。”
女官卫菅毓情知刻下碍眼,便起身道:“姑娘且先歇着,我这会子有些憋闷,正好儿下去游逛一番。”
黛玉赶忙命紫鹃伺候着,送别了卫菅毓,这才扯着香菱落座。二人说过一些闲话,香菱便将一些不解问了,待黛玉回了,这才略略恍然。
倏忽笑吟吟说道:“得了林姑娘解疑,真真儿是醍醐灌顶。这几日除去林姑娘画下的词句,我又偶然看到一首,内中多有不解之处,正好儿也请林姑娘指教指教。”
黛玉心思剔透,哪里不知香菱之意?想着大抵是俭四哥所做的诗词,顿时羞怯了几分,低声道:“你且说来。”
香菱清了清嗓子,诵道:“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操缦已三更,
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忆平生。
”
一首浣溪沙吟诵罢,香菱便见黛玉略略失神,只不住地呢喃那句‘我是人间惆怅客’,心下便笃定,四爷的诗词也是顶好的呢,不然林姑娘怎会恍惚?
却不知黛玉忽而想起素日里自己在小楼抚琴,俭四哥时常便在东大院边儿上的小花园里散步,料想便是那时听到了自己琴声中的忧伤吧?
这一阙浣溪沙,分明就是写给自己的。
黛玉心下思忖着,面上羞红一片,好半晌不曾回过神儿来。
香菱抿嘴而笑,直到黛玉面上羞红褪去,这才道:“林姑娘?这词——”
黛玉正色道:“俭四哥果然极有才情,这般诗词,我怕是写不出来的,更不好评述。倘若流传出去,说不得会引得四下传唱呢。”
香菱虽想过四爷的诗词顶好,却未料到竟好到了这般。她寄情诗词,虽不似黛玉那般文青性儿,心下却也一般仰慕能写出传唱千古名句的才子。因是心下愈发熨帖,只觉的过去那十来年的苦楚果然没白遭受,如今可不就时来运转了?
忽而听得外间叫门,雪雁紧忙去开了门,随即引着探春快步上得楼来。
“咦?香菱也在?”
香菱紧忙起身见礼,探春笑眯眯颔首,随即凑过来道:“林姐姐,湘云明儿便是生儿,林姐姐打算送些什么物件儿?”
黛玉便道:“不过是应景儿的,或送扇面儿,或送书册。三妹妹还没想好送什么?”
探春苦恼道:“前回听湘云说做女红辛苦,我便寻思送个玛瑙的顶针,奈何那顶针一时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