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1 / 1)

葛老先生会意说道:“小店规矩一向如此,还望公子见谅。”李卓然从未听过,谁家开张做生意不收银子只挂账的,不知是真是假,正思忖着,忽听云华说道:我这位义兄,在过云阁做掌柜,少不了迎来送往,麻烦您老也给选几件合适的料子,制成成衣。

葛老先生便起身给李卓然推荐了三种相思灰、银鼠灰和灯草灰作底色,配以宜男百花纹、双窠云雁纹和簇四金雕纹路的衣料,让李卓然挑选。李卓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推脱,只得说:“都行,随便哪种都好。”云华笑道:“那便三种都要,每种各做一件棉袍。”这时候秋秋和欧锦书也选定了,欧锦书偏爱栀子黄、萱草黄一类明亮的颜色,秋秋则选了竹月色和霁色。

云华问秋秋道:“你不是最喜欢鹅黄色?只选自己喜欢的就好,不用考虑我。”秋秋的脑袋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云华大概以为秋秋选这种素淡的蓝色,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忙说道:“先生,秋儿小时候喜欢鹅黄色,现在却喜欢这样素净的颜色了。”云华听后点点头,心想这个孩子一定是跟着自己久了,喜好也变得和自己差不多了。

葛老先生见大家都选定了,便让伙计用纸笔把云华他们要的一一记下,又找了两个裁缝,分别带秋秋和卓然进去量尺寸。欧锦书担心秋秋独自面对陌生人害怕,也跟了进去。

这个空档,葛老先生找来了一个小伙计,对他耳语了几句,小伙计就走到后面库房去了。葛老先对云华说道:“张公子,我店里有几张雪狐皮子,是今年有几个做生意的金人,从蒙古人手里买来的,送到了我这里,成色很是不一般,您过目一下?”

说话间小伙计已经捧来了那几张皮子,云华略一搭眼,看到皮子泛着银光,面上一根根狐毛油滑紧密,皮板处短绒绵软密实,心里知道是好东西,说道:“葛老先生经手的东西,自然都是临安城的上等佳品,就是太少了,不够做件大氅的。”葛老先生低声笑道:“大氅虽是不够,可做一套冬天的靴帽围领御寒,却是够了,靴子里面铺上这北地的狐狸毛,即使三九寒冬,足下也有如暖炉温着,丝毫不冷。”

云华点点头说道:“那确实很好。”葛老先生殷切地笑着,拱拱手说道:“老朽见公子刚刚选的都是年轻女子穿着的式样,斗胆猜测这位千金小姐当是公子中意之人,便让人拿出这几件皮子,不成什么敬意,给公子赠与佳人,倒是一桩美事。”云华客气地说道:“这怎么行,怎么能白白夺人所爱。”葛老先生笑道:“只要公子不嫌弃,老朽乐于将此奉上,聊表心意。”

云华知道葛老先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熟谙和气生财之道,每每赚足了钱之后,便要找些恰当的理由,返还给主顾们一些适当价值的财物,这样一来,既加深了感情,又巩固了合作的长久。在葛老先生看来,让双方都能从一桩生意里面体会到欢愉和有所获得,这桩生意便是成功的。见葛老先生诚心馈赠,云华笑着说道:“既然葛老先生如此慷慨,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葛老先生挥挥手让小伙计退到后面去,自己笑着说道:“不敢不敢,公子若是不嫌弃老朽粗笨,我便亲自操刀,做套靴帽围领,到时候和成衣一起,给您送到府上。”云华说道:“劳烦您老人家亲自动手,不胜感激。只是这些衣裳和布料,都不是一家的,还得麻烦您分别送去。”

他这时心里想着,既然自己打算明天就回江南山庄,那么李卓然的缎面棉袍和欧锦书的衣料,不如就各自送到他们那里,也免得他们再从清平斋搬回去。自己今日先带着苏梦棠和西门的布料回去,秋秋的衣裳,等做好了,再让他们同皮子一起送到清平斋,劳冯叔送到山上去。

一番算定,云华将过云斋、清平斋和欧府的位置,说给了葛老先生,自己又悄悄从袖口掏出一锭金子,递给葛老先生,说道:“辛苦您了。”葛老先生点点头,小声说道:“那便多谢公子了。”不多时,秋秋和李卓然等人便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众人商议好了卓然的成衣和锦书的锦缎何时送去,便带着给江南山庄的锦缎,坐车打道回府。

到了下午,天上忽而又下起了雨,傍晚时分,雷声隆隆,已经下得是大雨倾盆。碧湖问云华道:“公子,这么大的雨,明日还回去么?”云华立于廊下,看着漫天雨水砸在地上迸起的水花,说道:“这样大的雨,恐怕明早是走不成了,等上一日吧。”谁知天上的雨,断断续续不停,一直下了三四天,雨势依然不减,甚至越下越大,水塘里的水,几乎漫过白石,流到院子里面来。

欧锦书望着窗外的大雨,对秋秋说道:“小秋,你见过这样大的雨么?”秋秋正躺在床上看着《尔雅》,听到锦书问她,便说道:“没见过的。”欧锦书托腮向外看去,说道:“也是,我可是七八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她看了一会,忽然起身,从自己的包袱里面叮啷作响地向外掏东西。

秋秋好奇地从床上坐起来问道:“锦书姑姑,你在找什么?”欧锦书从包袱里面掏出一个中空的铜制龟壳,又拿出一串红绳穿了的铜钱,口中说道:“我想算上一卦,看看这大雨是凶是吉。”说着便将这两样物件,拿到了桌边。秋秋一听欧锦书这是要算命,心里觉得有趣,忙放下书本,走到欧锦书的对面坐下。

欧锦书将那成串的铜钱拆解开来,数了十三枚,从龟壳上首较大的洞中挨个放入,继而将龟壳捧起,双手掩住上下几个洞口,闭起眼睛,举到头顶摇晃起来,口里念念有词地说着:“铜龟甲,金豆兵,招尔前来问玄经;道不正,物乃鸣,卜事自为求太平;问何事,壳里听,示卦勿使鬼神惊。”说罢对准龟壳的空洞,轻轻说了几句,继而手持龟壳,口中喊了一声:示卦!将龟壳孔洞向下,顿手一撒,那十三枚铜钱,便叮叮咣咣地从龟壳里面落在了桌上。

秋秋看着欧锦书严肃认真的样子,担心自己扰了她作法,大气都不敢喘。此时欧锦书将龟壳放在了一边,开始研究铜钱的方位和个数,口里又说道:“五青龙,一白虎,土弱水强害禾谷,三朱雀,四玄武,阴人作梗空劳碌。。。不妙,这是凶卦。”

秋秋听到“凶卦”二字,平白觉出一丝寒意,她紧了紧身上穿的小褂问道:“锦书姑姑,这是说下大雨庄稼要遭殃的意思么?”欧锦书抬头说道:“不,我问的是咱们这些人的凶吉,从卦象上看,近日怕是会有不详。”